少年好看的眉眼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溫柔，修長的手指捻著藍色抹布在水流下細心的擦洗著瓷碗，神態自若，一雙手襯得白淨如玉。他說話時是漫不經心的，叫整個人看起來帶了些許慵懶，但那句話落在我耳裡就有如燃著的碳火，燙紅了我的耳朵。
這句話實在是有歧義，以至於後來整個晚上我都在想歸陸在廚房裡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將碗和鍋都洗乾淨了，輕輕的擱在了碗櫥裡，這才抬眼看我。就那麼短暫的一剎那，我感覺到他的眼睛裡有光。然後他一步一步向我走來，將我壓在門上。
他剛剛沾了水的手還是溼潤的，帶著點微薄的涼意，在我忍不住眨眼的時候，歸陸的手指覆上了我的眼。剛接觸時是涼的，在我眉眼上來回撫摸過後便沾上了溫度，所到之處，便是星火燎原。他的指尖緩慢的在我臉上四處滑動，好似在一點一點勾勒我臉頰的輪廓。燈光下他的眼睫輕微顫動有如蝶翅欲振，落在眼下的陰影也就成了不規則的月牙。
最終他的手指落在我的唇上，啞著聲說，“我想親你。”
話音未落，我張著的嘴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他的唇已經落在了我的髮間。是那麼溫柔，然後緩慢的下移著，從眼瞼到面頰再到鼻尖，最後落在我的唇上。他的唇帶著冬天的絲絲涼意，但我們的唇瓣碰撞在一起以後那點涼立刻就化為虛無。
這個吻溫熱而潮溼，就像我們對彼此的愛意一樣。就連心尖尖都忍不住為之顫慄，手指酥麻，快感從尾椎骨順勢蔓延至頭皮，叫我渾身發顫如同他的眼睫。恍惚間，我瞥見我和歸陸被燈光照映在地上的影子，正親密無間的交纏在一起。那樣的繾綣，好像人們不小心窺見了，就會面紅耳赤的床事一樣。
突然的，唇上傳來一陣刺痛。回過神來歸陸正不滿的望著我，好似在責怪我的不專心。我顫顫的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認真的加深這個吻。然後少年合上了眼，長長的睫毛覆下，蹭得我的臉頰好癢。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才徹底分開。望著喘息不止的彼此，什麼別的言語也不用多說，所有的愛意和歡喜，都藏在了那雙深情的眸裡。
然後他揉了揉我的腦袋，輕輕的嘆了口氣，說，“走了。”但身子卻站定在門口遲遲不曾動彈，月光如水無聲傾瀉，難捨難分最是糾纏。最後歸陸用力的將我抱在懷裡，俯身吻了吻我的額頭，無奈的說，“真走了，明天我再來給你補課。”
“嗯。”不知怎的，我感到自己的回聲有些許哽咽。時間在相處的日子裡總是格外短暫，十年似一日，轉瞬即逝。我衝他笑笑，“晚安。”
“晚安。”
少年的背影在月夜下漸行漸遠，踩在地上的腳步聲嘎吱嘎吱，最終也一點一點消散。那麼，就約定著，今晚在夢裡相見吧。
第二日一早我就醒了，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臺前大力拉開窗簾，細沫的塵在熹微的晨光下飛揚，就好像是白天裡的星辰。不經意間低頭，就看見歸陸站在樓下看我，朝我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張了張嘴做出幾個口型。我看出來他是在和我說，“早安。”
我朝樓下大喊，“你怎麼來這麼早也不叫我。”話音還沒落下，我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就朝樓下飛奔而去。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思念已經順著樓梯，早就到了門外。
我飛撲進他的懷裡，很開心但還是和他抱怨，“你是不是來很早，怎麼也不給我打電話呀。”
“嗯。”歸陸的下巴在我肩上輕輕碾了碾，沉聲說，“很想你。”
話音落我便羞紅了臉，整個耳朵像煮在沸水裡，燙得要命。“但是，但是冬天太冷啦。你看你，身上都是冰涼冰涼的。”
“不要緊。”他笑了聲，“抱著你就不冷了。”好半響他才鬆開，然後推著我往房子裡走，“倒是你，棉襖也不披一件就跑出來了。”
我笑著衝他吐了吐舌頭，學著他的話回答，“我也不冷啊，尤其是被你抱著的時候。”
他搖頭失聲笑笑，“你換衣服吧，我們先去吃早餐再來學習。”
“你也太認真了吧。”
“和你有關的事，我一向認真。”
聽到這兒我就衝樓上跑去，任由歸陸的聲音落在我落荒而逃的背後。原來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他永遠都能給你新鮮感，每一句話都可以叫你心跳加速，如同初戀。
冬日的街道寒風肆意，人們都裹得像個粽子。早餐店裡冒出的熱氣蒸騰如霧，帶來陣陣好聞的香味。人們的臉龐在霧氣裡朦朧成詩，連帶著整個城市也變得溫和了起來。一六年好像等不到雪了，我在心裡這樣想。
桌子對面的歸陸見我沉默，不似剛剛那般喜悅，停下了筷子，問我，“怎麼了，看起來不開心？”
“沒怎麼，只是突然感嘆，今年怕是見不得雪了。”說完以後我低頭快速的吃起了粉條，才這麼一會兒，粉條已經快要涼啦。看來冬天離結束還有段時間呢，這樣想著，歸陸的聲音正好在同一時刻響起，“還早呢，今年一定會下雪。”
我怔了怔，抬眼便看見歸陸認真的眼神。一時看痴了去，從他嘴裡說出的話便有如神諭，所以除了信仰神明的話語，再沒有其他想法。所以我笑著回答他，“嗯，我信你！”
很快吃完了早餐，我們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家裡，屁股剛一沾上地兒，我就立即癱在沙發上不願意動彈了。但是歸陸卻大力的將我拉起來，逼著我學習。他講題的樣子很認真，叫我心中的懶意便不好意思過多的停留，最終我還是妥協了，開始認真的學習。
時間很快溜走，日光偏移，從窗中落進的陽光變換了好幾種幾何圖形，歲月消逝，最是無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