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放空入了神,煙燃到了頭,刺痛了手才回過神來。

急忙扔掉煙,甩甩手想站起來,卻不料蹲得太久,腿發軟,眼前一黑,整個人朝前栽。

但沒有摔下去,有隻手及時的扯住了我。我站穩以後,盯著他,半響沒人開口說話。

我們兩個人就那樣對立站著,星星開始閃爍,樹影開始跳舞。

片刻,我走到鞦韆上坐著,搖啊晃的。風聲在夜裡急促,像那些讓少年少女面紅耳赤的床事。

歸陸走過來坐在了另一個鞦韆上,身高的緣故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滑稽,我沒忍住笑了。

他看了我一眼,眸子裡像是藏有茫茫宇宙間的巨大星系,碎裂的光讓他看起來那麼柔和,那麼耀眼。好想要獨自佔有他,叫他只能在自己的世界裡發光發熱。

我下意識舔了舔嘴唇,低著頭坐在鞦韆上晃啊晃,好半天才開口,“他們是人民的英雄。”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去說這些事情,有些事件過去太久,就會連帶著那些情緒也早早就被蒸發掉。就好比他們,甚至在我的記憶裡都越發模糊起來。

“我聽別人都是這樣形容的。”

我覺得自己可能有點不知所云,於是我下意識偏頭去尋他的目光,只見他看著我,神情並不鬆懈,很認真的傾聽模樣。這使我不那麼氣餒,有了講吓去的衝動。

“但在我的記憶裡,他們幾乎是一片空白。他們總是很忙,偶爾閒下來了,也對我很苛刻。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像是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沒有傾訴的習慣,何況我覺得這些事情本來就是無關緊要的。

“他們真奇怪。”

停頓了一會兒,我又重複著小聲喃喃,“真奇怪啊。”

說到這裡我便徹底停了下來,我忽然很洩氣。不知怎的,就如同一個人置身於海底,深海的水漆黑又冰冷,不停的催促人閉上眼睛。

這時從岸上灑了一點光進來,像是割破黑夜的閃電,叫人忘了閉眼。很想被他可憐,我這樣想。

“他們去世的時候所有人都叫我不要難過,說他們是英雄。其實我一點也不難過,真的。因為我本來就和他們不親近。那段日子最痛苦的事大概是有一堆人逮著我問東問西,我索性就休學了一段時間,然後就轉學了。”

“不然,我說不定早就在一中遇見你啦。”我用一種很愉快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因為清醒過來的我立刻認識到,可憐這玩意兒太噁心了。

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傾訴變成了嘴唇間明明滅滅的光亮,穿越一座龐大陰暗的森林,點燃黑夜。

歸陸的思緒經過了一番茫然的飛翔,之後忽然下墜。他的目光也下墜,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墜落在我眸子裡。

他開口,嗓子裡像含了沙礫,有些喑啞,淡淡的口吻,“抽完這支菸,一起戒菸吧。”

他吐出最後一口煙,煙飄散在夜裡,不知將變成何人的夢,是魘還是沉淪。

他掐滅星子,站起來,對我說,“進去吧。”

我無聲彎了彎嘴角,扔掉煙,踩上去,跟在他身後。

我應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