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哥果然是個了不起的高手。”我暗自欽佩任無行的眼力，自然而然帶出一絲驚訝的神情：“你的判斷跟我幾乎沒有什麼差別。這件儲存如此完好的古董，任老哥有沒有收購的意願？如果願意的話，價錢方面我們都好商量。”
任無行抬頭摸了摸鋥亮的腦門，臉上露出一絲為難的表情：“胡老弟，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這個物件，如果我要收購的話，就是這個數。”
他用手蘸著一滴茶水，在桌面上一橫一豎劃了個十字：“可是……你這件東西，我不能收購。”
“十萬！”我的心裡咯噔一下。這個價格已經超出了我的心理預期，在我的內心深處、只要對方開出五萬以上的價格，我都可以接受。可是……
“怎麼講？”我盯視著任無行問道：“難道任老哥覺得我這件東西可能是贗品，還是手頭不方便、拿不出那麼多錢？”
“都不是。”任無行笑著擺擺手：“這件東西是真品無疑，我相信自己的眼力。錢也不是問題，我們敢出來做這一行，自然有足夠的底蘊來收購各類珍品。胡老弟應該是個新手，不知道這一行裡的規矩。”
任無行耐心解釋說道：“如果是撿漏自然不提。這種大家都懂行、正兒八經交易的物品，必須有一個交易雙方都認識的行內人士做中間人，才能完成交易。這個儀式叫‘投石問路’，做這一行的人都明白的。”
“原來是要找個擔保人啊~”我心中雪亮，明白了任無行的顧慮。
即使我拿來的是個真品，也存在很多風險。
比如說古燈的來路，一個生人撞上來賣東西，萬一這個古董是偷來的、或者來自其他歪門邪道，交易完成以後再被有關部門找上門來，就是很窩心的一件事。不但有可能賠錢，更主要的是聲譽會受到極大的損害，這種損失是怎麼都補不回來的。
“我明白了。”既然對方這麼說，我也不可能再多說什麼話。否則反而會加深對方的疑慮，讓他對這宗交易更加沒有信心、更加懷疑這個古燈的來路。
“這樣吧。”我一面把古燈收起來裝進提包，一面說道：“我再撞撞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個前輩出來幫我鑑別一下。如果能請出一位高手出來作保，任老哥你就不會有這麼多疑慮了！”
“不好意思啊胡老弟。”任無行有點尷尬笑道：“我一看胡老弟就是個厲害的高手，也很想收購老弟手中的這件古董。唉~”
“沒事沒事。”我擺擺手笑起來：“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任老哥做事魯莽，也不會有今天的業內地位。萬物都有機緣，如果機緣到了，或許這件東西還是你任老哥的！”
“胡老弟太捧了！”任無行露出驚訝的表情：“之前你聽說過我嗎？”
“沒有，今天我過來也是誤打誤撞。”我搖頭說道：“不過看任老哥店鋪的氣勢，在這條街上必定是抗鼎的存在。既然這樣，老哥你在業內的地位也毋庸置疑咯！”
“原來是這樣啊~”任無行默默點點頭：“我在古董鑑賞方面，倒是有點話語權。雖然我沒有那些專家、學者的頭銜，不過省裡考古方面的人遇上問題，也會過來讓我幫忙參詳一下。”
他遺憾的看看我的提包：“這麼好的東西，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上次看到足夠媲美這件古燈的古董，已經是兩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可惜……”
“怎麼講？”我心中一動問道：“能夠跟這件東西媲美……那也是很不錯的物件了。”
“那是一件青銅古尊。”任無行被我激起了談興，呵呵一笑說道：“當時一個客人帶來一件青銅古尊，無論年代和完好度都非常完美。”
“可惜美中不足，古尊是一對的。那個古尊是一對中的一個，價格上就要打個折扣。如果兩個古尊都在、而且完好度一致，價格就是這個數。”
他又蘸水在桌上寫了個十五的字樣。
我吃了一驚：“十五萬！這麼好的東西，想必是出自收藏家的寶庫之中吧？”
“不是。”任無行搖頭：“那個拿古尊來的人我認識，之前也和他有過幾次交易。他是一個收購站的職工，那個古尊是有人賣廢品時混在廢品裡的，他算是撿了個大漏！”
“廢品收購站？”我的脊樑冒起一股寒氣，感覺有一絲陰冷的氣息在周圍徘徊。
強自按捺下心中的震撼，我假作不在意的問了一聲：“那人……後來有沒有找到一對中的另一件古尊？”
“沒有。”任無行遺憾說道：“自從他拿來古尊給我看過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後來我聽說他出了點事故，在兩年前去世了。他手中的那件古尊，後來也不知流落到了哪裡。”
“丁有峰！”我的心裡打了個寒顫，沒想到在任無行這裡會出現他留下的蹤跡。原來在兩年多以前，丁有峰居然收購到一件古董銅尊，而且透過任無行鑑定了它的價值！
十五萬！這個價格可以說是個天文數字，是普通人一輩子也花不完的巨大財富！
聽到這個數字，丁有峰會不會鋌而走險去做危險的事情？而這件青銅古尊，跟他離奇的死因，會不會有什麼內在的關係？
我心亂如麻，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不想讓任無行看出什麼不同，就站起來告辭：“任老哥，那我先回去了。如果後續有什麼古董方面的難題，說不準還會跟老哥來請教！”
“歡迎你來啊！”任無行爽快說道：“我看胡老弟你不是俗人，將來必定會有不錯的前程。有時間過來我這裡玩，我們好好切磋切磋！”
任無行熱情把我送到門口，直到我走遠了才轉頭回去。
我走出人流如織的古文化街、又走出幾百米遠，這才放慢自己的步伐，一面在路燈映照的樹蔭下踱步，理順著紛亂的心緒。
看來丁有峰的死，真的是有些蹊蹺。
世上的事情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作為收購站的老職工，丁有峰怎麼會被堆壘起來的紙板砸中？即使被砸中，也不至於連呼救聲都喊不出來吧？
如果沒有其他的誘因，丁有峰的死或許就是個偶然的意外。
此刻在古尊的巨大陰影映照之下，丁有峰的死因變得詭譎難明，似乎有一個黑影在漆黑的夜空中徘徊，正在發出無聲的冷笑！
年輕人沒有不好奇的，而且我還有常舞鶴交待的調查任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