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彌散著一股飯菜的香味。身材本來就偏胖的許大嫂生完孩子不到兩年，現在已經完全走樣。
有一個規律，生完孩子的女人會忽然對很多事變得滿不在乎，似乎經歷了一次涅槃的過程，看透了很多人生的真相。
當我走進老許家門時，許大嫂正抱著孩子在餵奶，看到我進來也不避諱。
我避過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沒話找話問道：“許大哥今天晚上值班，讓我把家裡酒取上跟他喝兩口。”
“值班喝酒，讓人發現把你們統統開除、讓你們喝西北風去！”雖然這麼說著，許大嫂把孩子放到床上、整理一下衣服：“你自己去櫃子裡拿吧，邊上還有些花生米什麼的下酒菜，我再給你們炒個菜！”
“不要麻煩了，來回拿著也不方便。”我嘻的笑了一下：“偷偷喝兩口酒還要麻煩嫂子炒菜，哪有那麼大的譜！”
說完，我把那塊包著豬肝的紙包遞過去：“給嫂子買塊豬肝補補血，我們哥倆喝酒的下酒菜我也買好了、還有幾個燒餅，嫂子不要給許哥留飯了。”
“你比你許哥細緻！”許大嫂沒有多說什麼，伸手接過紙包放在灶臺上，自己去櫃子裡拿過半瓶酒和一個塑膠袋，把些亂七八糟的下酒菜裝了進去。
“少喝點。”許大嫂把東西遞給我，有些發涼的手指和我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我接過東西笑道：“嫂子早點歇著吧，弄孩子挺辛苦的。”
離開老許家，天色已經微微擦黑。我拎著東西來到前院二樓的值班室，推門走了進去。
值班室的燈亮著，老許正在無聊的翻看著一本故事會，看我進來急忙站起來接過我手裡的東西，把桌子上的雜物推到一邊，扯過兩張報紙鋪上：“咱哥倆喝酒，還要讓你破費……”
“這有啥，我光棍一條、許哥你還要養家餬口呢……”我幫著拿過兩個茶杯，有找了兩雙一次性筷子過來，把大包小包都在桌面上攤開，然後給兩個茶杯裡倒上酒。
小口抿著酒水，我和老許天上地下的海聊起來。
話題自然離不了我們現在工作的單位，廢品收購站。老許比我早來多年，對單位裡的各種事情都知之甚詳，隨便抓住個話頭，就能扯出一大堆故事。
我是個酒量很淺的人，喝了兩杯就有些迷糊。趁著似醉非醉的當口，我湊近老許問道：“許哥，我看後門附近那棟房子裡有個二十上下的小丫頭，長得有點不錯。她家跟咱站裡是什麼關係？”
“二十上下的漂亮小丫頭？”老許稍微一想，已經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說的是老丁的那個漂亮丫頭！怎麼，你對她有點意思？”
“這才哪到哪啊，不過是昨天值班巡查的時候看了一眼。”我急忙搖搖頭：“老丁是哪個，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
“你自然沒有見過咯。都已經去世快兩年了，你到單位才多長時間？”老許吱的喝了一口酒：“老丁，大名丁有峰。是咱單位的老人了，我剛來單位的時候還是他帶我呢。老丁人不錯，就是……”
“怎麼？”我心裡一動，感覺自己問對了人。可是老許偏偏含糊一帶而過，話頭又轉到了別的方面。
他神秘的湊到我面前低聲說道：“他喜歡打老婆。現在有個什麼詞來著，什麼虐什麼的，估計老丁有點那方面的毛病。極好的一個人，怎麼偏偏喜歡那一口呢！”
這不是我想要知道的，雖然這種話題往往更能在酒桌上助興。我敬了老許一口酒，順勢問道：“這個老丁、丁有峰，怎麼好好的就不在了呢，是生了重病？”
“不是。”老許嘆了一口氣：“算是因公殉職。之前他也是負責收購站貨物的整理和打包的，那時候咱們站裡還是用自己的員工做分發，所有的活兒都是咱們自己幹。”
“一次老丁在倉庫裡檢查的時候，一堆打包好的硬紙板從空中倒下來，把他壓在下面。當時現場沒有人在，等大家發現有問題的時候，老丁的內臟已經破裂流血，送到醫院也沒有搶救過來。”老許搖頭說道。
“可惜了。”我遺憾的搖搖頭：“按照他的年齡，也快退休了吧？本來到了拿退休工資享清福的時候，卻出了這樣的事。”
“誰說不是呢？”老許嘆了一口氣：“就是因為老丁出了事，站裡才把那些粗活外包給臨時工來幹，免得咱們正式職工再出什麼意外。”
“這樣子。”我默默點點頭：“那老丁的家屬現在……”
“站裡幫忙辦了老丁的後事，又補助了他家裡一些錢，原來的房子還給他老婆和女兒住。”
老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捻了一顆花生米扔到嘴裡：“本來說安排他女兒接班、到咱單位工作，人家嫌咱這裡的工作髒亂差，結果上報到上頭、把她安排到農資公司上班，也算是咱系統裡的人。”
“咱領導辦事夠意思。”我由衷嘆道：“咱這裡還真是不適合女孩子來幹，看看都是什麼活兒。”
“你慢慢揣摩吧。”老許有了酒，嘴上沒有把門的：“咱這裡……也不是說沒有幹頭。你要是把事情想明白了，日子過的也滋潤。”
老許八卦說道：“不過老丁的女兒你就不要想了，人家現在有了物件，據說還是個很有些能量的人，是個做買賣的。現在這世道，能在外頭自己折騰的，能有凡人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不能再向老許打聽，要不然就顯得有些突兀了。當下我們又開始喝酒，把話題引到其他亂七八糟的地方去。
和老許聊過之後，我已經有了一種直覺，丁有峰肯定還做了什麼事，讓大家對他有負面的風評。
可是除了老許，我並沒有別的人可以再去詢問，只能慢慢的找機會想辦法瞭解。
出手青銅古燈的事，讓我有些犯難。
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情況，貿然撞上去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可是古燈一直砸在自己手裡，心裡就像一直有一件事壓著，總想把它解決掉才能輕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