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令人尷尬的沉默。

片刻之後,我回過神來,並立刻轉身撒腿就跑,逃走的時候我別說是把門給鎖上了,連都頭都沒有敢回上一下。

逃走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大腦是一片空白,心裡什麼都沒有,只想著趕緊溜,溜得越遠越好。

沒跑多遠,我就看到黑猴正趴在李夫人的房門之上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往裡面瞅些什麼,那模樣顯得很是猥瑣,要是讓六叔看到的話,肯定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

作為黑猴的師兄,有些事我沒看到還好,一旦看到的話就不得不管了,畢竟師門的榮譽絕不允許任何人抹黑,當然,我這時候好像也沒有資格說這些。

也不知道房間裡面究竟有什麼好看的,能讓黑猴那麼投入,我都走到跟前了,他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無奈之下,我只好伸手拍了拍黑猴的肩膀,並趕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悄悄將其給拽到一旁,然後這才有些不滿的輕聲開口質問道。

“你爬人家門縫上面幹啥?”

黑猴的膚色天生就比較黑,他小的時候甚至差點被人當做是崑崙奴的後代,可是現在,他的臉卻是通紅一片。

面對我的質問,黑猴顯得尷尬極了,目光一直都躲躲閃閃的,根本就不敢拿眼睛看我,只是一個勁的低著腦袋不吭聲。

看到黑猴這副模樣,我不由更加的不滿了,這事幸虧是我看到了,要是被別人撞見的話,不但我渡屍人一脈的名聲會受到影響,我們師徒仨誰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心中擔憂之下,我立刻便再次怒聲開口質問道。

“你倒是說話啊!啞巴了?”

雖說我比黑猴大不了幾歲,但我畢竟是他的師兄,多少還是有點威嚴的,一看我有些發火,黑猴這才一臉尷尬的開口解釋道。

“不是,我沒有,我就是覺得李夫人有點奇怪。”

在經歷過之前那幾件怪事之後,我不得不重視起來,所以一聽黑猴這話,我連忙開口追問道。

“哪裡奇怪了?”

在我的追問之下,黑猴吭哧了半天,這才用一種很是不確定的語氣開口答道。

“她老哼哼唧唧的,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鬧耗子呢,我也是擔心她出什麼事,師兄你能不能別把這事告訴師父啊?你帶女人上船我都沒有告你狀。”

我根本就沒有心思去搭理黑猴,一聽他這話,我連忙趴在門窗之上向著房間內的李夫人望了過去,想要確定她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雖房間內的光線較暗,但我還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李夫人的呼吸還算是平穩,並不像是正在做噩夢,或是沾染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在確定李夫人沒有事之後,我在暗自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這才有時間轉目對著黑猴開口說道。

“這事得虧是看到了,要是被那管家撞見,你就等著完蛋吧,行了,忙你的事去吧,這我替你看著,李老爺的棺槨你幫我盯著點,可千萬別出什麼事了。”

明明是我在替他值守,黑猴還一臉的不樂意,在磨磨蹭蹭的瞅了幾眼李夫人的房間之後,他這才有些戀戀不捨的離開了。

對於黑猴的這番行為,我是大為不滿,我寧願去看著李老爺的棺槨,也不願意站在這裡給這李夫人當門神,這又不是啥好事,鬼才稀得幹呢。

不過既然收了人家的錢,我就必須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只要李夫人在船上一天,我們就得保證她能平平安安的走下船。

百般無聊之下,我只好掏出之前六叔讓黑猴給我的匕首仔細打量了起來,別看這匕首的造型不咋樣,但它卻是出了名的兇刃,百五十年之間,不知道收割了多少人的性命。

我們渡屍人手裡不是沒有好的兵刃,一些放在以前比較忌諱的東西現在拿出來用也不會有人管。

可讓我有些想不通的是,六叔為什麼偏偏挑了這麼一把兇刃給我?我是命比較硬不錯,可這玩意兒實在是太邪性了,我把它再妨我。

一邊心裡嘀咕著,我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匕首,並尋思著待會看看能不能把上面的鐵鏽弄掉,要不然手裡拿著這玩意兒出門實在是太掉價了。

就在我正把玩著手中匕首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依稀之間我好像聽見附近有什麼動靜,等我安靜下來仔細一聽,卻又什麼都沒發現。

六叔一共有三個徒弟,黑猴是鼻子靈,我是眼睛靈,而我那死去的大師兄則是耳朵靈,要是他還在的話,我根本就不用在這裡疑神疑鬼了。

為了保險起見,我也沒有敢出去檢視情況,而是連忙轉目向著房間內的李夫人望了過去,生怕她再出什麼意外。

別看李夫人長得不錯,出身據說也不差,但她的睡姿實在是太那什麼了,讓人都不忍直視,我隨便瞅了幾眼便把腦袋給轉到了一旁。

希望,剛剛是我聽錯了吧,可千萬別再有什麼麻煩找上門來。

在門口站了沒多久,我便發現自己的確是錯怪了黑猴,因為房間內的確老有奇怪的動靜傳來,聽那聲音應該是李夫人的囈語。

她,似乎又在做夢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開始無比懷念小老爺,如果它要是還在的話,我就不用傻戳在這裡給人當門神了。

剛開始的時候,李夫人還算是正常,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囈語聲卻是愈發變得奇怪起來。

聽著房間內不斷傳來的奇怪動靜,我開始無比後悔過早的替黑猴頂班,有些事我不是不知道,以前護靈渡屍的時候,我也遇到過花船,聽過類似的動靜。

房間裡的動靜越大,我就越是尷尬,我想要離開這裡,又怕李夫人萬一再出什麼事自己擔不起這個責任。

可我要是不走遠點的話,自己待著又覺得不自在,這對我來說甚至是一種煎熬和折磨,說起來,這事還得怪六叔,我們多餓一段時間沒關係,勒緊褲腰帶忍忍就過去了,讓女人上烏木船,這不是要人命麼?

這事越想我越覺得有些忍不了,實在忍無可忍之下,我便準備先走遠一點,等她不發出那奇怪的聲音再說。

然而就在我剛把腳給抬起來,正打算離開的時候,房間內卻是忽然傳來了一道好似重物落地的撲通之聲。

因為這動靜實在過大的緣故,我本能的便轉目向著房間內望了過去,接著,我便看到李夫人正衣衫不整的站在地面之上,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桌子上的銅鏡。

銅鏡是法家的東西,自古便有辟邪的作用,幹我們這一行的,手裡都攢了不少的銅鏡,以備不時之需。

可我們明顯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夫人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她並不知道人在子時之後是不能照鏡子的。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這裡是水上,她腳下站著的不是陸地,而是我們用來護屍的烏木船,經歷無數歲月,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陰穢之氣的烏木船。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覺得自己有必要開口提醒一下李夫人,可就在此時,她卻是忽然做出了一個讓我怎麼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啪……啪……

隨著一連串的清脆之聲接連響起,那李夫人竟然揮起巴掌就狠狠的向著自己的臉蛋之上抽了過去,其聲音之大,連我聽了都替她覺得有點臉疼。

在抽自己耳光的時候,李夫人的臉色沒有任何的變化,顯得很是平靜,那種感覺就彷彿她抽的不是自己而是跟自己有著什麼深仇大恨的敵人一般。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我便意識到事情要遭,所以也顧不上什麼避不避嫌了,連忙踹開房門一個健步就衝了過去。

當我衝進房間之後,李夫人終於不再抽自己耳光了,而是緩緩轉目向著我望了過來。

因為下手過重的緣故,李夫人的嘴角已經開始往外面溢血了,可她似乎並沒有感到任何的疼痛之感,而是在看清來人是我之後微微咧嘴一笑。

李夫人勉強算得上是一個美人,但此時她的笑不但不美,看上去還顯得怪怪的,給人一種邪意之感。

在咧嘴對著我笑了笑之後,李夫人先是緩緩伸手從自己的頭髮上面摘下來一根髮簪,然後二話不說便狠狠的向著自己那白皙的手臂刺了過去。

鮮紅的血液,立刻便順著她的手腕緩緩流淌了下來,可她卻依舊在笑,而且一邊笑,一邊還在用力的去割自己的面板。

沒有任何的遲疑,我立刻便快步衝到了李夫人的身旁,二話不說便搶過了她手中的髮簪,以免她繼續傷害自己。

在被我搶走髮簪之後,李夫人倒是並沒有做出任何想要攻擊我的意圖,而是緩緩揚起自己的腦袋咧了咧嘴,做出一副哈哈大笑的模樣。

她嘴巴張合了半天,卻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有兩行清淚順著她的眼角緩緩流淌了下來。

她,在哭,可偏偏做出一副哈哈大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