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明和李園園在拾掇行李。

他們遲來的‘蜜月旅行’,終於可以開啟了。

算起來,兩人想要離開京城,放下工作,無憂無慮的放鬆一下,過過二人世界,還真的挺難。

從年初公公爹唐根生一力拒絕阻攔,再到後來震後恢復。

前段時間公公爹生病住院,又好不容易康復出院……

大半年都已經過去了。

“這些就別帶了,咱北邊冷,可南邊暖和著呢,帶了去咱也用不著。”

唐家明扒拉了幾下,床上鋪開的一些厚笨的秋衣和線褲。

“這些不帶,哎呀,你去外面吧,我自己收拾。”

李園園鬱悶的推搡唐家明。

不幹活還淨給自己添亂。

自己是要打包行李帶著去旅遊的意思嗎?

是攤開了告訴你,家裡這些衣裳都過時了,自己想要換掉,讓丈夫記住的呀。

如果不記住,出去旅遊期間,怎麼幫自己重新置辦呢。

女孩子的心思挺簡單的。

只是婚姻讓她們的腦瓜子也有些懵。

都是第一次結婚,沒啥經驗,小半年而已,也還在適應階段。

李園園總覺得唐家明跟自己成親後,心思就沒有當初那麼細膩了。

這麼點小心思都看不出來。

而且,剛剛那是什麼語氣呀?

覺得自己這個小媳婦沒見識?

誰讓公公爹大包大攬,說到了羊城看到什麼喜歡的就買,公公負責報銷的……

是的。

小兩口原本打算去魔都。

但因為一些事情——

反正吧,打算遠離魔都,繼續南下,去羊城那邊旅遊購物。

近一年多來,港島的時髦服飾大多都是從羊城那邊批發過來售賣的。

李園園受閨蜜團慫恿,不去魔都就去羊城唄。

順便探探路,要是覺得不錯,就合夥擺攤下海賣衣服。

據說老賺錢了。

唐家新兒媳婦李園園同志還沒有切身感受過老唐家的富裕底蘊,對於揮霍金銀這點事兒,依舊心嚮往之。

次日一早。

小兩口輕裝簡從出了門,先坐公交車,再倒機場大巴。

過去的機票是靜婆婆贊助的,返程票是青婆婆承擔。

這都是有說道的。

而在羊城的這一路花銷,都是大氣的公公爹包圓兒。

李園園懂得節儉,覺得路費既然是自己小兩口承擔,就更不捨得鋪張浪費了。

畢竟在羊城旅遊的日子裡,吃住公公和婆婆們都沒提。

想來就是自己的事情。

機票錢那麼老貴,李園園覺得也不好再繼續搜刮其他的贊助費。

唐家明倒是想過直接打車過去。

可價格李園園門清兒,實在不捨得。

乾脆早起倆個多小時,用時間和體力換取廉價路費出來。

白雲國際機場。

唐家明和李園園小兩口興致勃勃的取了行李往外走。

“真熱啊,咱們先找個住的地兒,把衣服換一茬。”

李園園提議。

她其實還好,耐熱體質沒怎麼特別難受。

倒是唐家明大汗頻頻,鬢角和後背都溼透了。

挨著他走路,都能感受到一股子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熱氣。

心疼自己男人。

羊城地處亞熱帶沿海,屬於海洋性亞熱帶季風氣候,特點便是溫暖多雨。

九月份正是天氣炎熱的時候。

嗯,話說,有時候還能遇到颱風。

“行,先出去,再找地兒。”

唐家明其實想要提議去公共衛生間換一身的,可看李園園四處遊逛的眼神,便又放棄了念頭,隨了她的意思。

自己的媳婦自己寵。

反正都溼透了,住賓館剛好衝個澡。

“咦?家明,那邊舉牌子的,是不是咱倆啊?”

出站接機口左側,一群人裡,有兩個穿公安制服的同志很扎眼。

一個冷若冰霜的美貌婦人,一個二十來歲朝氣蓬勃的小青年。

小青年手上舉著牌子,牌子上寫著‘唐家明、李園園夫婦’的字樣。

唐家明扭頭看了兩眼:“是……應該是霜姨,接咱們的。”

霜姨是誰?

李園園眨了眨眼,腦瓜子第一個冒出來的竟然是公公爹。

不過看到唐家明也沒那麼確定,李園園心裡也不好深琢磨。

兩人倒是朝著那邊走過去。

“霜姨?”

唐家明先開口。

他知道羊城這邊有自己人,也知道房玉霜霜姨就在這邊公安局上班。

但她跟唐爸……

唐家明想過來這邊後,自己要找機會拜訪這位,卻沒想到人家知道自己的航班,還提前過來迎接。

“家明長這麼高了,差點沒認出來。”

房玉霜淡淡的一笑,冰霜碎裂,笑的如沐春風。

她一直以來都有這種割裂的本領。

越是當對方是‘客戶’,越容易平易近人。

越親的人,反倒越顯得冷淡。

唐根生除外。

這麼多年,已經磨礪出來了。

千年寒冰也能變成暖玉了呢。

旁邊的青年是小吳,司機班專職負責房玉霜房局小轎車的司機。

打過招呼,一行人來到停車場,上了黑色小轎車。

唐家明肯定是主動去了副駕,讓兩位女士坐後排。

但唐家明基本沒有直著身子看前面,扭得跟麻花似的,回過頭,幫園園一起和房玉霜霜姨聊天。

“霜姨,是我爸提前跟你說的嗎?”

“你爸哪有這空,是靜姐前日給我打了個電話,你這孩子也是,都確定要飛羊城了,也不跟姨說一聲。”

“以為你公務忙,想著等過來安頓下,再和園園去拜訪你的。”

唐家明笑著解釋。

“本來想著讓你倆在家住,你媽非要說讓你們住酒店,怕跟我住一起彆扭。”

房玉霜解釋道:“家明,園園,我給你們定了白雲酒店的套間,你們在羊城的這段時間就住在那裡……”

別跟霜姨客氣。

唐家明眼神給到了李園園。

李園園甜甜的跟房玉霜道謝。

這位姨姨氣勢不凡,李園園一點都不敢造次。

司機小吳一路沒有說話,按著房局的吩咐將兩人送到了白雲酒店後,還幫著將行李送到了樓上客房。

“你們先休息休息,我下午還有個會,第一天過來,我請你們吃個晚飯,就在酒店二樓……”

房玉霜叮囑完,從容的走了。

回到房間。

李園園還有點小懵。

“家明,這個霜姨是幹什麼的呀?”

“霜姨一直都在公安上班,刑警出身,可利害了……沒聽司機喊她房局嗎?”

唐家明可是深知這位姨的本事。

也知道這位是唯一遊離唐家大宅‘外’的特殊關係存在。

唐爸可喜歡了呢。

“嘶,女警察呀!好厲害!難怪呢,我剛才坐在她身邊,大氣都不敢喘……”

“瞧你那慫樣。”

“哎呀,討厭!”

原來住宿的問題也早就被婆婆安排好了,自己還瞎操心,亂算計。

李園園突然發現自己又節省了一大筆開支,心情很好。

和唐家明肆意的發洩了好半晌,才恢復平常心。

……

一整個1976年,唐根生都很忙碌。

沒有太多的空閒時間去搞東搞西。

當然了,這個‘空閒時間’指的是大幅度的間隙,而不是碎片化時間。

不影響給老唐家添丁加口這種小事兒。

小琳琳工作穩定,情緒穩定,肚皮也很穩定。

她不喜歡生孩子,想要羅曼蒂克加丁克,唐根生寵她,也依著她。

宮雪傷好之後沒有再回知青點。

這讓宮父和宮母放心了不少。

沒有回去的另一個很大的原因,是有機會到文工團當演員。

機會難得,還是小唐給的機遇。

再加上‘聘禮’很豐厚。

宮父和宮母這對老夫婦,也只能略帶遺憾的回了魔都。

沒能將自家閨女帶回去。

總歸是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養大的白菜,被一隻健碩英俊的豬仔給拱了。

好在這隻小豬仔是他們兩口子精挑細選的,想來自家閨女以後不會餓肚子,會過好日子。

起碼比閨女自己尋的那個老叔要好的多。

嗯。

這老兩口從始至終都被矇在鼓裡,並沒有知道唐大叔和小唐是同一個人。

這也挺有意思的。

宮雪上了賊船,肚皮倒是在某一個節點有了動靜。

唐根生可以大機率操控這種事情的發生。

雖說沒有十成十,也得九成八。

宮雪喜歡孩子。

想要給唐大叔生一個愛情的結晶。

唐根生也肯定會滿足她。

而且生了娃,就更好坦白了呀。

小姑娘當了母親,成了孃親,就更沒有掏出唐大叔五指山的魄力和意念了。

當然了。

唐根生不打算今年就開誠佈公。

起碼也得等明年。

等宮雪把孩子生下來,再出了月子。

尋個合適的時機。

免得小姑娘嚇壞了,或者嚇抑鬱。

唐根生可是個細心的男人,考慮周到著呢。

苗苗回了京。

工作依舊比較繁重。

隔三差五還得一個電話將唐根生這位御廚大拿給薅過來。

江總身體很好了,精氣神都棒棒的。

像是前些年煎熬的虧空都在不斷的彌補似的。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著。

或許只有唐根生自己內心清楚。

他每一次救治,每一次從病患身上抽離的東西,其實都有些不可名狀。

沒由來的。

沒道理邏輯可以推理的。

新陳代謝也沒有那麼快的。

感覺潛移默化的,總有種叫做干擾的玩意兒,彷彿在默默的想要糾正唐根生這個小蝴蝶煽動翅膀後的影響。

撥亂反正?

軌跡自洽?

或者是某種陰謀?

因為站在了道路的十字路口。

唐根生才沒有聲張。

默默的努力著。

每一次都帶走點什麼。

健健康康,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唐根生的願望在凌晨的鐘聲敲響的那一刻,實現了。

四姑娘山那一波考古隊伍,也到了收尾和放任的時候了。

至於以後沒了‘他’,還會不會出現後續那麼多複雜燥亂的事情。

唐根生也懶得管。

一群鑽地老鼠出身的土夫子們,即便長相清秀一些,也沒入了唐根生的法眼。

他只是對下面的那些古怪玩意兒有點好奇。

也僅僅是好奇。

好在遠遠的掃了一眼,就作罷了。

有點噁心,反胃。

還是不參與為好。

對於幾個月前,唐根生昏迷又甦醒的那一段時空錯亂的幻覺記憶,唐根生很是不放心。

有時候一夢醒來,有種‘楚門世界’的後怕和恐懼。

因為穿越,他曾剝開內心,肆意揮散著七情六慾。

底線自然也是一變再變。

如果這是一場表演,自己怕不是要尷尬死。

為了彌補萬一,唐根生打算在接下來的時日裡,稍稍收斂。

為萬一有可能的‘楚門’顧慮,找補找補。

譬如。

新的一年,多關注家庭。

無論是老家庭,還是新家庭。

今年年初,研究所那邊給過訊息,說最近有個大動作。

不差錢的所長終於得了空閒,打算在研究所,以這些人體潛能開發的特殊能力者為基礎,與世外的那些真實的傳承者們組建一個民俗小分隊。

唐根生這位功勳特殊且繁多的廚子兼郵差,必然榜上有名。

唐根生打算趁機隱退,專司這一事情,將其他的職務和工作都陸續退出去。

前提是老前輩們身體康健無恙。

如果有需要,他肯定還會義無反顧的跑來盡一份力。

只是——

起碼頤和園的行政總廚就沒必要掛職了。

白拿那麼一份工資幹啥。

他去年一整年,基本就沒去過。

徒弟孫雪峰乾的挺好的。

就這麼繼續幹著吧。

也算徹底接了他的衣缽。

年初六。

年前就約好的龍飛龍隊的退休宴。

臨去之前,唐根生專程先跑了一趟烈士陵園。

給秘密列車的老夥計費文忠和張勇各自灑了半瓶茅臺。

走的時候遇到了高德軍。

兩人相視一笑,估計心裡存的都是一樣的心思。

唐根生在陵園外等了一會兒,和高德軍一起返程。

龍飛身體早已大不如前。

通往大西北的秘密列車一直持續至今。

從最初的大炮仗,到現在的航空航天,重要性一直都在。

新一批的接班隊伍已經成型。

拖著病懨懨的身體還堅持在一線的龍飛龍大隊,也是時候退居二線。

只是這傢伙依舊是那種倔脾氣。

退二線幹啥?

既然不用死在一線陣地上,那就帶著戰友們的那一份,苟活著吧。

乾脆就直接退休。

年齡雖然不到,可功勳夠了,身體垮的程度,早就超標了。

唐根生對龍飛他們是有一份愧疚的。

如果他那會兒不是一氣之下玩消失。

或許這場宴會,費文忠和張勇也能活著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