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琴聲響起來的時候,包裹在寶物上的黑布自動脫離了下來,露出了藏在裡面的真面目。
果如月綰塵的猜想,晉哀王最珍貴的陪葬品就是這一張琴。
這是一張通身純黑色的琴,只在左上角刻了一個月牙的圖案,再無其他裝飾。月綰塵的手按在琴絃上的時候,竟然被彈開了。
“主上,這琴有靈,還是要小心一些。”
玉琰勸月綰塵不要靠近琴身,但月綰塵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她總覺得這張琴不應該是這樣的,它應該更柔順、更聽話,於是她再一次把手按在了琴絃上,而且還加重了力道。
這琴也是有脾氣的,月綰塵如此,它便給予更重的還擊,不但企圖再把月綰塵彈開,還閃出幾道絃音想要割傷月綰塵。
月綰塵一不放手,二沒有躲,就任那絃音割在了手上。頓時她的手背上被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你如此不聽調教,也不知你的上一任主人是如何受得了你,不過就算他如何仁慈,現今你落到了我的手裡,自然是要聽我的話。你今日傷了我我可以不計較,但是若還有下一次,我就把你當成普通的柴火,點了烤地瓜吃,讓你從此變成一堆肥料。”
玉琰忽然覺得頭疼,也不知月綰塵這是怎麼了,硬是要跟一張琴鬥氣。
琴是有靈的,聽得懂月綰塵在說什麼,她稀里嘩啦一通威脅,把琴嚇到了,琴絃抖了兩抖,霎時連光澤都消失了。
月綰塵見這琴終於老實了,還拍了拍手,“不錯,很好,我喜歡聽話的孩子。”
玉琰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兒,當初跟著這個主兒的時候怎麼沒有發現她還有這麼中二的一面。他正要把琴抱走的時候,卻看見月綰塵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連站都站不穩,搖晃了幾下就倒在了地上。
這可把玉琰嚇壞了,他扶起月綰塵,只覺她身上溫度低得很,整個人都往外冒涼氣兒,而放在案上的那張琴,卻像是被打了雞血一般,整張琴都暈出一種奇異的光澤。
緊接著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迴盪在神殿外面的琴聲停止了,而他們面前的這張琴開始自己彈奏起來。
當琴聲響起,月綰塵臉上的表情變得很難看,額角還不時地有汗流下來,玉琰和月綰塵的契約雖然不是無法解的靈血之契,卻也感覺到她此時心緒起伏不定,靈脈的走向都亂七八糟。
玉琰擔心月綰塵會走火入魔,所以連忙輸入靈力想要暫時引導她的靈脈,未成想他的靈氣根本就輸不進去。這簡直太不正常了,他是她的靈僕,怎麼就會輸不進去?
這個時候,琴聲從舒緩開始走向激昂,月綰塵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血色,卻是那種病態的潮紅。玉琰不知道她正在經歷著什麼,只能肯定她一定很痛苦。因為這種刺激讓她的青筋都在手背上暴起,她縮得像個蝦米一樣,嘴唇都被她咬出了血。
原來這張琴在喝過月綰塵的血之後,不知怎麼一回事,竟然和她通了靈,恰好趕上今天是一個望日,她按時失去了靈力。身上一分靈力都沒有的她,完全是在用精神力和這張琴灌輸給她的東西在做鬥爭,她不敢輸,也不能輸,因為輸就意味著死亡。
不知道這樣的掙扎延續了多久的時間,琴聲終於停了下來,而月綰塵也有了放鬆的機會。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玉琰正坐在床邊,“主上,你為何忽然間就沒有了靈力,還被那妖琴牽著鼻子走。”
月綰塵心裡清楚,那琴分明就是想要與她相認,只是恰好趕上這麼一個特殊的時候。
“它不是妖琴,它是月神的武器,名叫月神頌。”
“月神?這世上真的有月神?”
“你年紀太輕,怕是不知道這些過往。月神的存在就是為了調和混沌之神與人的關係,她犧牲了自己才有瞭望月族的傳承,才有了戰爭當中唯一的安定。”
聽到這裡,玉琰大概有了猜想,“主上,既然你說月神頌是月神的武器,那麼你方才過激的反應……”
“你猜得沒錯,我是月神的轉世,方才月神頌是在提醒我,我應該拿回自己的身份了。”
玉琰長嘆了一口氣,“主上,你好不容易逃離了那個地方,難道還要再回去嗎?那裡他還在……”
月綰塵握緊了拳頭,“沒有戰爭,月神不會出現,我與他早該斷去,我是個自私的人,不值得他傾心相待。”
……
君隱並不知道月綰塵已經離開了廢墟之地,他還是會時不時地就出現在那裡,想要看一眼他心愛的人。今日他像往常一樣站在原地的時候,一隻小妖突然從土裡鑽了出來,給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先生,我們主上有請。”
君隱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被人發現了,不過既然是歸墟邀請,他還是要去的。
進了廢墟之地,君隱以為自己會看到那些受了魔種感染的靈術師被放在最顯眼的地方,沒想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一張臉也沒有見到。
走了沒幾步,那隻引領的小妖就不見了蹤影,君隱只好推開眼前這扇門走了進去。當他進入裡間的時候,歸墟已經在茶案旁坐下了,還對著他舉起了手中的茶盞。
“來者都是客,嚐嚐我最近的新歡宋聘,真是餘味悠長啊。”
君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平和的歸墟,他當年和歸墟談崩了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為歸墟性格十分暴躁,容不下世間萬物該有的樣子。
“上君,不知你邀我前來有何事?單單一杯宋聘,我怕自己還沒有資格搞這麼大的排場。”
歸墟笑了笑,“你在這裡徘徊了多日,可見過她一面?你有沒有想過,根本就不是你們沒有遇見,而是她不想要見你。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她已經離開這裡了,而且是我親自送她走的,因為她說過她想擺脫那些如影隨形的痛苦。”
君隱聽到這裡就愣了,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歸墟是如何發現他和月綰塵之間的關係,他只把一句話反反覆覆地在心裡咀嚼:她想擺脫那些如影隨形的痛苦。
可是闕兮啊,為什麼你連一個告別都不願意給我?
“她是在怨我一直隱瞞真相嗎?”
“不,正是因為她不想要再傷害你了,所以她才做了這樣的選擇,她說自己說個自私的人,沒有辦法傾盡一切地去愛你,她恐懼、擔憂……每一樣負面的情緒都是在明明白白地傷害你,與其這樣,不如在兩個人陷入更深的痛苦之前,就先一步結束這段緣分,她不值得你付出……”
君隱聽完歸墟的轉述遲遲沒能開口說一句話,他當初想盡辦法也要瞞著月綰塵的時候,就猜想過她有可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現在果然如此,只是他沒有料到她竟然說自己不夠愛他……
“上君,她現在還好嗎?”
君隱瞭解月綰塵的性子,她這一回既然選擇離開了,就必然不會回頭了,只是事到如今,他仍然想要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她走後就與我斷了聯絡,我對她的現狀確實一無所知。”
君隱一開始對歸墟的態度還是懷疑的,畢竟他對這位老朋友也算熟悉,尤其是當歸墟把望月族的人推出來威脅月綰塵的時候,他恨不得站到最前面。可是此刻歸墟的態度平和地簡直和上一次見到的判若兩人,“上君,你送走了她,下一步你還打算開戰嗎?”
歸墟將場面鋪得如此之大最後卻改變了主意,他自己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不,我不打算開戰了,但是你們要警惕一個人。”
“誰?”
“天界,離川。”
君隱沒有明白歸墟的意思,離川不就是一個趁著天界內%%亂篡了天帝之位的投機者,他從來不願意插手天界事務,如果最後離川能在天帝的位置上坐穩了,也算是離川的本事。
“上君的意思我尚不明白,可否直示?”
歸墟身上的封印被解的那一天,正好是離川拿下天界的那一天,他知道靈魂另一半的主人一定不會放過四界混亂的大好的機會,戰爭一觸即發,所以離川的事一定不是一個巧合,他幾乎有九成的把握離川身上有另一半靈魂。
“戰爭若是開始,我將站在中立的立場上,不會偏幫任何一方,你們三界要早做打算了,包括冥蠻之境都將會成為你們的弱點。”
歸墟這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實在令君隱在意,尤其是提到了冥蠻之境的問題,然而他想再多問幾句的時候,歸墟已然不肯開口了。他知道冥蠻之境裡面到底有多亂,如果不是冥界的舊輪迴守住了底線……想到冥界,他一下子明白過來,歸墟這是在變相地提醒他,有人要對舊輪迴下手了。
當君隱衝到青涯面前的時候,青涯嚇了一跳,“兄長,你這是……”
“冥界恐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