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呂伶完全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只感覺馬匹跑的越來越快。
眨眼間,華城的城門就出現在眼前,城樓上有幾個火光在不斷移動。
小鵠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訊號彈,向天空一發,守城的人馬上開啟了城門。
小鵠一邊策馬向城門衝過去一邊說道:“呂姑娘,你看見城門兩側的大水庫嗎?那可是之前阿泰親自監督下完成的!那時他也有動手與大夥一塊動手做的!”
“嗯?”呂伶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
當小鵠他們衝進城門後,並沒有減慢馬匹的速度,依舊飛快地向前飛奔,不時對呂伶說:“方才在你右邊的是華城的市集,曾經有人在那裡聚眾鬧事,阿泰在那兒幫著調停。現在咱們經過的是原先劉家的大宅子,阿泰也有份在裡頭幫忙改建房舍的…”
就這樣,她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如數家珍地將阿泰在這裡做過的事一一羅列出來,呂伶沒有插話,只是默默地聽著,直到他們差不多繞完華城一週,才在一間房子前停了下來。
小鵠帶著她走了進去,用火摺子點燃了屋內的蠟燭,牆上一個偌大的喜字躍然在呂伶的眼前。
小鵠指著這裡的桌子凳子以及牆上的裝飾說道:“這房子,可是阿泰為了以後與你一塊過日子而準備的,也是他在華城裡所做的最後一件事。雖說這是我與王爺送他的,但這裡的佈置全是阿泰自己親手做的,還有外頭,他知道你喜歡有自己的花圃,特意在小院子裡撒下了各種花苗的種子,待迎你過門的時候,你就可以看到滿院的鮮花。”
呂伶靜靜地坐在一張凳子上,環視屋內的一切,沒發一語。
小鵠繼續說:“這裡的一切都是阿泰存在過的證據!都是他存在過的意義!不止你記得他,華城的每一個百姓都記得他!到此時此刻,我們這麼努力地,無非就是要活下來,活著才能守住這座城,守住大家在這裡的每一份回憶,當然也是包括阿泰在這裡存在過的所有回憶!若大家都像你那樣,說活下來是不值得的,那華城早已是座死城了,那阿泰存在過的意義就灰飛煙滅了。不管如何,別再把自己的命說得毫無價值,你能救下柳兒和白夫人他們,就證明你的命是有價值的!別輕言去送死!若你再說這種廢話,我就把這房子連同阿泰的記憶一把火燒掉!!”
呂伶只微微點了個頭,然後雙手捂臉,無聲地抽泣著。
***
當小鵠帶著呂伶回到王府,柳兒和白夫人率先高興地迎了出來,拉住呂伶噓寒問暖,懸著的心頭大石總算放下了。
而楊念只坐在那裡靜靜看著呂伶,沒法一語。小鵠坐在她身邊笑道:“沒想到你居然還在這兒等,不知你是在擔心我,還是擔心呂姑娘呢?”
楊念冷嗤道:“王妃娘娘可是華城的頂樑柱,自然是有很多人關心的,又何須奴婢來擔心?至於…呂姑娘,如今貴為宮裡的呂妃娘娘,恐怕都不認識昔日的姐妹了。”
聽到她這般酸溜溜的話,呂伶馬上明白她是在生自己的氣了,忙過來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楊念妹妹是在生氣,可我不讓你知道也只是不想連累你。”
“連累?”楊念惱到:“以咱們姐妹的情分,你卻用連累二字?你真有當我是姐妹看嗎?阿泰是怎麼死的,當時我們都親眼目睹,我知道你心裡鐵定是又悲又恨。若你想報仇,我可以幫你,可為何你不與我說?”
在旁邊看熱鬧的堇玥一邊嗑瓜子一邊插嘴道:“你要人家如何與你說?楊念姑娘,別忘了,那時我與你都在被人追捕的,即便人家跟你說了要報仇,你也無能力,不是嗎?”
“…”楊念頓時語塞,無言反駁。
回府前,小鵠大致都聽呂伶說了在皇宮發生的事,十分淡定道:“呂姑娘,我佩服你報仇雪恨的那份勇氣,不過最後弄得自己要假死才能脫身,實在有點…愚蠢。周新陽那套,行不通的。下回你還想報仇,與我商量商量,我給你想個更周全的法子。”
一提起周新陽,呂伶有點慚愧道:“其實周內侍從頭到尾的計劃都是相當縝密,要不是我一意孤行,就不會如此,也不知他現在安全否?”
柳兒忙說道:“放心,周內侍沒事,那時他還與我家官人一塊謀劃去救王爺的法子。我想如今他們應該把人救出來了。”
“真的?!”這可是堇玥為華城備戰以來聽到的第一個好訊息。
“等等…救王爺?”雖然小鵠很高興能聽到王爺得救,可還是聽得稀裡糊塗:“之前不是說王爺落水失蹤嗎?怎現在又在皇宮裡?又要白公子他們去救人?”
“正確來說,非我家官人去救,而是林衛他們去救,其實是這麼回事…”柳兒把夏炎玥被困在天牢的事以及林衛他們進宮營救的計劃也說了一遍,聽得小鵠觸目驚心,瞠目結舌,好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柳兒見她這模樣,忙安撫道:“娘娘莫擔心,林衛他們幾個小子可都是十分機靈的,絕對能把王爺安全帶回來。”
“對!”堇玥異常激動道:“有短人在,炎玥哥絕對不會有事的!他肯定能安然回來!”
小鵠只微微笑道:“此時王爺人身在何處我也不知,擔心他也無用的。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咱們能不能守到他回來的那一天。方才柳兒不是說了嗎?皇上已經派了鄭清河去北海接收英國公的兵馬,王泓曾說過,那裡起碼有十萬。若這十萬一同攻過來…不用半天,華城就真的成了死城了…”
一提到這個重點,大家都不禁愁容滿面。
“其實…有個事,奴家不知當說不當說?”呂伶猶豫了好一會才開口。
小鵠看到她神色有異,看來這個事不會是什麼好事,苦笑道:“說吧,都這種境地了,不管好壞,都當說!”
呂伶慢慢說道:“其實,之前奴家在雷五的船上,聽到他們在談著霍將軍出兵的事。”
小鵠屏住呼吸道:“該不會…連驃騎大將軍也要出兵來攻打咱們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嚇得臉色發青了。
呂伶搖著頭道:“應該不是…記得那時他們說霍將軍是帶兵去截住翊王,恐防翊王會發兵來華城增援。”
小鵠笑道:“這皇上還想得挺周到,翊王尚未出兵,他就提前派人防著了。”
白夫人應道:“這有啥好稀奇的,娘娘也許還不知,皇上早幾個月前就派了忠勇侯率兵去邊境阻止遼羌的軍隊,咱們來華城的路上就聽那船家說,那邊戰況甚為激烈。”
“什麼?!連羌國的軍隊也打起來了?那…那他們不就來不了了嗎?”小鵠大失所望地託著下巴,一副絕望的樣子。
楊念奇怪道:“你失望個什麼勁?你不是早就料到不會有援軍的嗎?難不成羌國的兵馬是你暗中叫他們來的?”
“當然不是!”小鵠無精打采道:“若冒然讓人家出兵,會涉及兩國邦交的問題,我不可能那麼自私不顧人家的百姓吧!更何況,我也只是個茂名頂替的公主,憑什麼求人家來幫忙?這種時候,當然是不做聲,更不能請人家出兵嘛!最穩妥的,還是人家自動請纓派兵來咯。”
“哈!”楊念大聲道:“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你是沒叫人家來,可你心裡就是打定了算盤羌王不會見死不救,知道華城出事後,鐵定會派兵來支援的,是吧!你真夠虛偽的!”
小鵠淡定解釋道:“這有何稀奇!沒有一定的把握,我怎可能說與皇軍開戰?當然,也不可能讓華城的百姓一同送死吧!只是我不知他們何時會來到這兒!可是現在他們還在與袁長風交戰,看來是沒法趕來了,我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沒了…”
楊念更惱了:“你這是什麼話?一開始是你讓大家跟你迎戰的了,現在才說沒希望?你想在這時候放棄?你開什麼玩笑?!”
“我沒說放棄!只是,”小鵠緊皺眉頭道:“只是…只是如今只靠咱們,勝算可能就沒預期的那麼高了。我們要開始安排華城的百姓離開這裡了!”
齊夢柔驚道:“二皇嫂,難道,真的沒有一絲勝算嗎?”
“也不是沒有…面對十萬大軍,咱們的贏面恐怕不大了。我真不敢再賭下去了,明日你們也趕緊離開吧。”
“不走!!”堇玥喝道:“當初我讓你走,你非要留在這兒備戰。現在倒好,咱們好不容易做好開戰的準備,你卻說要咱們走,這算什麼話??告訴你,我夏堇玥雖非男子漢,可也是堂堂大夏的公主,大敵當前,絕不可能退縮!你若是扛不起華城的百姓,那就我來扛!”
小鵠看著她,露出滿意的笑容:“若咱們的小公主真願意扛下來,那我也不介意退位讓賢,讓公主您來當華城的主。”
堇玥恍悟:“你…你剛剛是故意的?什麼沒勝算,什麼不敢賭下去,都是故意套我的?”
“哪敢!”小鵠佯作委屈道:“說實話,沒了羌國的援軍,我心裡的確是很失望,也沮喪。加上那十萬大軍不知哪日就來到這裡,我真是心慌得很。不過,事已至此,想回頭也沒辦法,只能硬著往前衝了。而且,我原本就打算在正式開戰之前,把城內所有的老弱婦孺全都遷到芳城去,這都是為了圖個萬一。這場仗還不知會如何收場,萬一…萬一真的敗了,也不至於那麼多人來陪葬吧。”
“你這女人…”堇玥很不悅道:“隨你便!反正本公主是不會走的!明日起,我會擔起偵查的工作,你別礙著我就好!”
說畢,她就回房去。
小鵠對柳兒和白夫人道:“你們明日就跟著丁府的人一塊走吧。”
“這是哪門子的話?”白夫人一臉的不爽:“若真要走,咱們當初就不會來了?既然來了,自然是不會走!我雖上了年紀,可腦瓜子還好使得很,這場仗,我絕對陪娘娘打到底!”
柳兒也說道:“對,奴婢也不會走的!娘娘說過,這兒是我的孃家。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小鵠無可耐道:“你們到底怎麼回事?一個個那麼喜歡往這裡扎?現在可是打仗呀,且不說白夫人,柳兒你如今可是身懷六甲,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可是一屍兩命的,到時候我上哪兒去給人家賠老婆和孩子?”
白夫人解釋道:“娘娘莫操心,這個咱們全家人都商量過的,只要柳兒小心點,不衝上前線,是絕對沒問題的!而且大夫說了,她身子好得很,就算與人橫衝直撞都不會傷著肚子裡的孩子。我還找個算命的先生佔了一卦,說我這孫子是福星高照,去哪兒就能旺到哪兒。說不定他還能旺著娘娘,打個勝仗呢!”
小鵠還真是見識到了,之前有個為了生男孫而不惜讓媳婦憋到吉時才能生產的閔老夫人,如今卻支援媳婦頂著個大肚子上戰場的白夫人,而且還說自己沒出生的孫子是能帶旺打勝仗的旺童子。真是活久見!
她苦笑著對柳兒說:“既然你的婆母都點了頭,我這局外人也是無話可說的。不過你絕對不能出城門。若真打起來,你要馬上從地道離開!知道嗎?”
柳兒見王妃答應了,笑道:“明白!”
白夫人笑道:“話又說回來,你們那地道何時挖出來的?記得從前都沒有的。你們這段日子裡,該不會都是透過那地道從芳城那邊運送糧食過來的吧?”
小鵠笑道:“白夫人果然是聰慧過人,這也被你猜中了。若非這麼做,咱們怎能跟雷五耗下去?雷五一直守在渡口不讓商販過來,還派人在外頭監視著咱們的一舉一動,咱們也只能從地道出去了。”
呂伶掩嘴偷笑:“原來還有地道…難怪雷五他們抓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