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的不一樣了

馬卓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心裡頭又好氣又好笑。

看來這“憨驢兒”的帽子，一時半會兒是真摘不掉了。

在這些村民眼裡，他馬卓大概永遠都是那個可以隨意欺負、隨意冤枉的傻子。

他也懶得費力掙脫，索性就那麼半推半就地被趙老蔫拽著，往自家院子走去。

趙老蔫那破鑼似的嗓門，一路走一路嚷嚷，生怕全村人聽不見似的：“都來看看啊！馬家這憨小子出息了！學會偷錢了！還偷了兩塊錢！真是反了天了！他爹不在家，這小子就沒人管了……”

張顯菊和妞妞剛把家裡頭那點可憐的家當簡單收拾利索，就聽見院門外頭傳來趙老蔫那標誌性的大嗓門，由遠及近，還夾雜著自家兒子的名字，心裡頭猛地就是一緊。

出啥事了？

娘倆趕緊迎了出去，正好撞上趙老蔫像押犯人似的，拽著馬卓的胳膊，氣勢洶洶地衝進了院門。

“他趙叔！這是咋了？有話好好說！”

張顯菊一看這劍拔弩張的架勢，臉都嚇白了，趕緊上前想把兒子拉到自己身後。

趙老蔫一看張顯菊出來了，更是來了精神，指著馬卓，唾沫橫飛地就開始告狀：“顯菊！你可得好好管管你這兒子！真是反了天了！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偷雞摸狗！他居然敢偷錢！還拿了兩塊錢跑我那兒去……”

他本來還想滔滔不絕地把馬卓的“罪行”數落下去，可話說到一半，那激昂的語調卻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聲音自己個兒就小了下去，最後甚至直接卡在了嗓子眼兒裡，發不出聲了。

為啥？

因為他一抬眼，就瞅見了院子當間，靠牆根底下放著的東西！

那地上鋪著一張破爛的蘆蓆，蘆蓆上面，赫然躺著一頭已經被開膛破肚、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小野豬！

那野豬瞅著膘肥體壯，皮毛油亮，雖然個頭不算太大，但少說也得有個六七十斤重！

濃郁的野腥味混雜著血氣，直往鼻子裡鑽！

而在野豬旁邊，還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揹簍，揹簍口敞著。

裡面塞滿了各種帶著新鮮泥土的草根、樹皮、塊莖，黑乎乎、奇形怪狀的一大堆，有些玩意兒趙老蔫看著還有點眼熟，好像是山裡頭挖的藥材。

趙老蔫那告狀的話，就這麼硬生生、活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兒裡，不上不下，憋得他老臉通紅。

他那雙原本精明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微張，半天合不攏，使勁眨巴了兩下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個兒瞅見的一切。

這、這憨小子！他他他……他哪兒弄來這些金貴玩意的?一頭野豬?還有一揹簍藥材?

張顯菊冰雪聰明，一瞧趙老蔫這副見了鬼似的模樣，再看看自家兒子臉上那無奈又帶著點好笑的表情，心裡頭立馬就明白了七八分。

肯定是兒子拿著掙來的錢去借車，趙老蔫這老摳門的不信錢的來路，以為是偷的，這才氣勢洶洶地鬧上門來要主持公道！

她心裡頭頓時又氣又急，還有那麼一絲絲隱秘的驕傲。

氣趙老蔫不問青紅皂白就冤枉人，急的是怕這事兒傳出去，壞了兒子的名聲，驕傲的是兒子是真的出息了！

“他趙叔！你可是天大的誤會了！”

張顯菊挺直了腰桿，聲音也大了幾分：“這錢不是偷的！一個子兒都不是！這都是馬卓他自個兒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

“他昨兒個就進山了，打回來不少好東西，拿去城裡換了錢。

這不，今兒個天不亮又去了趟山裡，就弄回來這頭野豬，還有這些藥材！”

她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戰利品：“這些都是他拿命從深山老林裡換回來的！那兩塊錢，也是拿東西換來的乾淨錢！咋能是偷的呢？你可不能平白無故冤枉好人啊！”

站在張顯菊腿邊的妞妞，也聽明白了大概。

小丫頭片子護短得很，小臉蛋氣得通紅，像個熟透了的小蘋果。

她最聽不得別人說哥哥半點不好，尤其還是當著孃的面！

她蹬蹬蹬跑到牆角，撿起一根曬乾了的、細長的樹枝，然後像個小炮彈似的衝到趙老蔫跟前，揚起小胳膊，使勁用樹枝戳他的小腿肚子，小奶音喊得又尖又亮，帶著哭腔：“不准你說我哥！我哥才不是小偷！我哥可牛逼了！他能打大野豬！還能掙好多好多的錢！你壞！你是壞人！”

“妞妞！”

馬卓一聽“牛逼”這兩個字石破天驚地從自家五歲妹妹嘴裡蹦出來，頓時哭笑不得。

這都跟誰學的虎狼之詞？

他趕緊上前一步，把像只炸毛小貓似的妞妞拉到自己身後：“瞎說啥呢？跟誰學的亂七八糟的？”

妞妞衝他做了個鬼臉，但還是乖乖地躲到了哥哥寬厚的脊背後面，只是依舊用那雙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氣鼓鼓地瞪著趙老蔫，像是在給他施加無聲的壓力。

趙老蔫被妞妞拿小棍子戳了幾下，倒是不疼，但老臉卻臊得慌，火辣辣的，有點掛不住。

再加上聽了張顯菊一番條理清晰的解釋，又親眼看到了院子裡這實打實的野豬和藥材，他心裡頭的懷疑早就煙消雲散，去了個一乾二淨。

他下意識地鬆開了那隻一直緊緊抓著馬卓胳膊的手，開始用一種全新的、帶著驚奇和探究的目光，重新仔仔細細地打量起眼前這個半大後生。

嘿！還真他孃的是不一樣了！

以前的馬卓，雖然個子不矮，但總是畏畏縮縮地縮著脖子，眼神呆滯，看著就木訥訥的，一看就是個不頂事的。

村裡人誰見了不私下裡搖頭嘆氣，覺得張顯菊這輩子算是徹底完了，攤上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賭鬼丈夫，又生了個傻兒子，簡直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可眼前的馬卓呢？腰桿挺得筆直，像棵小白楊似的，身板也明顯比以前壯實了不少，肌肉線條隱隱可見。

那張被山風和太陽磨礪得黝黑的臉上，五官輪廓分明，仔細瞅瞅，居然還挺周正俊朗！

最關鍵的是，他整個人由內而外透著一股子沉穩勁兒，不再是以前那種怯生生、傻乎乎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