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齊瑞和幾乎可以確定,自己與婆娘的對話,老太太八成都聽見了。

他膝蓋一軟,下意識就想跪下認錯,就像小時候那樣。

張紅英卻攔住他,搖了搖頭,和藹道:“你不必驚慌,娘只是想聽聽你的想法,沒別的意思,你想好了再說。”

齊瑞和捧著碗喝了口水,抬眼偷偷打量老太太的臉色。

沉吟半晌,終究是搖了搖頭。

“兒子生下來姨娘就走了,一直被母親撫養在膝下,渾渾噩噩過了許多年,讓我分出去單過,兒子不知道該怎麼過。”

他抬頭,目光堅定地看著張紅英:“無論如何,兒子想跟家人一塊兒,苦也好甜也好,最重要的是,兒子等著娘你帶著我們重振侯府。”

“兒子不要一輩子都做個罪犯!將來有了孫子也是犯人之後!”

張紅英實在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個紈絝老三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笑起來,讚許道:“好!我就知道,咱們齊家沒有孬種!”

齊瑞和很少被人誇,一時間還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傻樂。

張紅英就與他道:“你既然決定好了,那以後就得聽我安排,一家人要齊心,若是做錯了事,我也要打你的,你能做到嗎?”

齊瑞和點點頭:“兒子都聽娘吩咐!”

張紅英臉上掛起一抹笑:“行!那就先給你第一個任務,盯著你二哥,若是他以後敢偷奸耍滑,你就來知會我!”

“要是沒看住,讓他繼續懶下去,我可就得罰你了!”

齊瑞和心裡奇怪,老太太怎麼會分派個這麼奇怪的任務給他。

不過既然老太太都吩咐了,他照做就是。

“娘放心,兒子一定幸不辱命!”

齊瑞和一走,張紅英長鬆口氣,原本挺直的脊背垮下去,懶洋洋往塌上一趟。

這一天天的,可累死她了。

【叮!恭喜宿主,齊瑞和改造值+0.5!】

張紅英猛地坐起來。

她辛辛苦苦嘴皮子磨半天,就只值0.5?

老三這死孩子的乖順樣子果然是誆她的!

果不其然,齊瑞和回去就高高興興跟姜氏說了此事:“你不是覺得老太太另有安排嗎,我們打定主意死皮賴臉跟著她們,總比被排擠出去,被人欺負強!”

姜氏喜憂參半,敷敷衍衍應了一聲。

齊瑞和卻覺得自己很機智,高高興興和衣睡下。

第二天老二齊瑞禮過得不是很愉悅。

三弟也不知道發什麼瘋,一大早在他帳篷外面死死盯著他,跟個監工的似的。

他偷懶不想自己收拾東西,剛把大閨女叫過來使喚,三弟那眼睛亮得跟太陽似的,興奮得一蹦一跳就跑了。

那時候齊瑞禮還沒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等他悠哉悠哉喝了兩口水,等他閨女收拾東西的時候,轉頭老太太就拎著那根胳膊粗的柺杖氣勢洶洶來了。

二話不說掄起柺杖就往他身上打。

“老孃教沒教過你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這麼大把歲數了,這點道理都不懂?”

“虧你還是當爹的人,我都替你臊的慌!”

張紅英勢必要給二兒子一個教訓,連帶著昨晚被老三氣的那一頓,都從老二身上找補回來了。

齊瑞禮老大歲數的人,硬是被自己老孃追著打到嗷嗷慘叫,跪地求饒。

“娘!您息怒啊,兒子再也不敢偷懶了!”

張紅英這才停下步伐,柺杖往地上狠狠一敲,咬牙切齒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她轉頭看向其他人:“以後家規第一條,自己事情自己做,再敢假手於他人的,老孃就打斷他的腿,胡亂幫忙的,同罪論處!”

兒孫們趕緊縮寫腦袋答應,還有幾個想偷懶的小孫子,也歇了心思。

齊瑞禮臉上還掛著淚痕,一瘸一拐回去收拾東西了。

心裡委屈得淚水崩騰。

確定了,他娘真的不愛他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看著鼻青臉腫的二兒子,張紅英還是動了惻隱之心,用積分從系統裡兌換了紫藥水丟給他。

齊瑞禮感動得眼淚汪汪。

……娘還是疼他的。

有張紅英在後面整治齊家人的這些臭毛病,沒人敢偷奸耍滑,又或者是嫌這嫌那惹事兒,接下來的行程倒是快多了。

三天後,她們到達一個相對熱鬧些的城鎮,要歇一晚上。

張紅英給了官差一吊錢,請他們去喝杯酒鬆快鬆快。

官差看在錢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他們的管理也沒那麼嚴格了。

張紅英就趁機帶著兒子去採買補給,後面路途遙遠,得有足夠的食物和衣物才行。

以往這種事都是老二陪著去辦的,這次張紅英卻跳過他,直接點了兒子老四,還有大孫子、二孫子、三孫子。

齊瑞禮原本聚精會神挺起胸膛瞪著老孃的欽點,誰知道老孃竟然直接跳過他,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還想著能讓老孃趁著採買的功夫待他去酒樓裡打打牙祭。

這些天他都沒敢偷懶,可辛苦了。

張紅英直接忽略掉二兒子充滿怨念又委屈巴巴的眼神,帶著一兒三孫走了。

糧食和棉被衣服都是必不可少的。

張紅英手裡銀子有限,沒敢買精米,而是選擇了次一點的苞米和糙米。

棉被雖然置辦得厚厚的,外面裹著的被套卻選擇了灰樸樸的粗棉布,看著就不太好的那種。

還有鞋子,站著齊家人的大概腳型,一人置辦了兩雙布鞋,雖然看著不太好看,卻結實好穿。

一路買下來,張紅英殺價殺到眼紅,差點跟老闆吵起來。

三個孫子覺得丟人,都離得她遠遠的。

只有四兒子齊瑞文大包小包扛了一身,挺在前面死死瞪著店家,一副誰敢欺負他老孃他跟誰拼命的架勢。

看他們不好欺負,老闆才終於鬆口,鞋子和棉被打包價二兩銀子賣給她們。

張紅英高高興興拿著東西往回走,大孫子齊澤峰實在沒忍住。

“祖母您好歹曾經也是侯門老太君,身份顯赫尊貴,就算如今落難,也不該像市井潑婦一般,斤斤計較那幾兩銀錢,為了錢跟人當街大吵大鬧,實在是有失身份!”

他說完還甩了甩袖子,微微揚著下巴,一副不屑於與其同流合汙的模樣。

其他兩個孫子雖然沒敢直接說出來,不過表情也是一樣的,充滿了譴責。

想到他們剛剛離得遠遠的,張紅英也是氣不打一處來,翻了個白眼,手指彎曲一人賞了一個暴慄。

她似笑非笑:“怎麼?你們這是還把自己當侯府少爺呢,還身份,你們現在什麼身份,流放的罪犯!”

“你們以為自己多高貴?還不如凡夫走卒呢!”

齊澤峰被說的面紅耳赤,惱羞成怒道:“就算如此……就算如此,祖母也沒必要為了錢差點跟人家打起來吧,咱們又不是沒有!”

張紅英冷眼看著大孫子,這個孩子是長房長子,卻因為母親早逝被繼母養廢了。

自認為讀了一些書就假清高,滿嘴仁義道德卻不幹一件人事,虛偽自私。

她面無表情道:“錢?侯府都被抄沒了,你哪兒來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