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的話震耳欲聾,直接將寧月扒的一乾二淨。

“控制慾這種詞用的也太重了……說的我好像是個虛偽的人一樣……”

寧月抬起頭,乾笑兩聲,眼神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活力,甚至有些失焦。

她緩了口氣,神色低落,“我承認我有這麼想過,但難道就因為我產生了這麼一點私心就不尊重瑜瑜了嗎?”

話落,她抿了抿唇:“我是人,並非是神,七情六慾只是一念,無法在邊界上精準拿捏,你對我的要求太苛責了。”

“不是我對你要求苛責,是你自己太傲慢了。”

說著,沈南星往後倚靠在沙發靠背上,“當然我也是助紂為虐的幫兇。”

可惜她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寧月的真實想法,不然這些話也不會現在才說。

寧月訕笑,“所以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沈南星瞥了她一眼,“是啊,我還要謝謝夏瑜,如果不是需要我幫你騙她,你也不會來找我吧。”

寧月剛抬起來的頭再次低了下去。

她咬著下唇,眼角垂著,“不一樣的,瑜瑜的出現,帶我走出了我一直以來既灰暗又迷茫的人生,她就像光一樣讓我的世界重新有了色彩。”

沈南星撇了撇嘴。

她確實不懂,夏瑜到底做過什麼,能讓寧月把她說的像是天使一樣。

寧月低眼眸低垂,彷彿陷入了回憶。

半響,她的聲音低緩地傳來,“其實在認識瑜瑜之前,我並不是現在這樣的性格,而是每天活的像老鼠一樣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點聲音驚擾到其他人。”

沈南星蹙了蹙眉,但是並沒有打擾她,而是靜靜地聽著。

可能是因為再次想起那段不太美好的日子,寧月的聲音有些壓抑,但能聽出其中透著一絲故作輕鬆的散漫。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了那樣的性格,或許是我爸去世那天吧。

家裡空蕩蕩的,只有我媽偶爾想要掩藏的哭聲。

葬禮結束,我就成了沒有父親的女孩,有人憐憫我,有人關心我,但是更多的人笑話我。

‘沒爹的野種’、‘你爸是不是嫌你才走的?’……

各種各樣的嘲笑,開始的時候我還會反駁一下,但是慢慢地我也就麻木了,只能裝著不在乎,學著躲閃,忍氣吞聲。

然後就變得越來越像他們口中說的那樣低賤、卑微。

每天一句話不說,即便說話也不敢放大聲音,更沒人願意接觸我。”

沈南星瞳孔中夾雜著一抹意外和心疼,意外和心疼她竟然還有這樣的過去。

童言無忌,那是真的無忌,什麼話都會往外說。

但很多時候卻會成為殺人的武器。

寧月抬眸掃了一眼沈南星,自嘲一笑“你知道嗎,自卑的人在人群中就像是帶著黴味一般醒目,很容易吸引那些嗅覺靈敏的捕食者。”

她挽起袖子,漏出胳膊上的一點疤痕,伸到沈南星面前,眼眸帶著歉意。

“之前我和你說過這道疤是曾經炒菜時濺起的油點留下的,但抱歉,也是騙你的。”

寧月吸了吸鼻子,手指輕柔地拂過疤痕,“這其實是那時被人用菸頭留下的印記,從初中開始,我的想法每天都在忍耐或死之間徘徊。”

“你為什麼不和老師或者寧阿姨說?”

沈南星身子前傾,心疼地握住寧月的手,但是又有些恨其不爭,讓自己受到這麼多的傷害。

她眼中的寧月不僅堅強,更不會讓自己受欺負。

在國外留學的時候,受到的任何歧視和非議,每一次都是寧月出頭和對方爭辯,就算是動手也從來沒有怕過對方。

寧月無奈一笑,“因為那時候我很怕,怕被人知道自己被欺負,像嘲笑我沒有爸一樣嘲笑我,怕反抗後受到更嚴厲的對待,怕我媽知道後,給她添麻煩。”

沈南星咬牙,“那你就一直這樣忍受著?”

寧月點了點頭,“雖然很痛苦,但那時我為了逃避現實,沉迷網路,所以才接觸到了gl。”

說著,她對著沈南星眨了眨眼,“這也算是好處吧?”

“這算什麼好處?”沈南星吸了吸鼻子,已經猜到了後面的結局。

她問,“所以後來是夏瑜出現幫了你?”

“她沒幫我,而是跟著那些欺負我的人一起。”

寧月挑眉看了沈南星一眼:“你可能不相信,她比那些欺負我的人還過分,我當時恨她恨地差一點就殺了她。”

沈南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還以為是夏瑜救贖了寧月,但是這發展顯然不太對,怎麼一副夏瑜也是那些欺負她的人之一。

總不至於寧月被夏瑜欺負的產生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了吧?

“別這麼看著我,我們第一次接觸就是這樣。”

寧月伸出舌尖舔了舔唇,抬手勾了一下耳邊的髮絲。“那是我上了高中之後的事,當時我很開心。

覺得終於可以脫離初中時的那些人,所以躊躇滿志地決定要改頭換面,多交朋友,不被欺負。”

話落,她聳了聳肩,“你猜怎麼著,我報道第一天就看到了曾經欺負我的那個領頭人。

我所有的幻想也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覆滅,之後的生活再次陷入灰暗,只是眼前除了那個領頭的,換了一批人罷了。”

“那夏瑜呢?”沈南星迫不及待地問。

“她啊?”

談起夏瑜,寧月眼眸中多了一絲柔情。

“瑜瑜當時學習成績很好,人也好看,性格開朗,不僅受同學歡迎,還是老師眼裡的好學生,我很憧憬她這樣的人。

我記得剛入學沒多久,我又一次被拉去衛生間,一群人圍著我。

那次剛好瑜瑜也在衛生間,當時看到她時,我又自卑又渴望。

自卑被她看到這樣的我,又渴望她能對我伸出援手。

結果當時,她只是站在一旁淡淡地看了我被一群人欺負。”

沈南星拍了拍桌子,異常不滿,“她就只看著?”

夏瑜怎麼能只看著,她要是不敢幫忙,這時候就算去找個老師也行啊。

寧月點了點頭,“就只是看著,就像看戲一樣,一直看完我被欺負的全過程,然後才離開。”

沈南星深吸一口氣,捏了捏拳頭,怎麼感覺更過分了。

“你認為她很過分嗎?”

寧月笑著問了一句,然後繼續道:“但我並沒有怪她,也不會恨她,因為我早就習慣了周圍人的漠視,只是那之後,覺得她也沒什麼值得憧憬的,和其她人都一樣而已。”

“真正讓我恨她的是後來發生的事,也是那一次,讓我品嚐到了我這輩子忘不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