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民瞧著幾個小傢伙滿臉苦相,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地挖著,心裡暗自好笑。

他心想著,先讓你們憋著這股好奇勁兒,等會兒有你們歡呼雀躍的時候。

大侄子李文和二侄子李武,見小叔沒盯著他們,手上的動作愈發懶散,開始明目張膽地磨洋工。

他們一會兒佯裝用力挖幾下,一會兒又直起身子四處張望,鋤頭和鎬頭在土裡刨出的動靜越來越小。

相較之下,兩個侄女可要認真多了。李梅和李蘭雖然年紀小,但幹起活來格外專注,小臉上寫滿了認真,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打溼了鬢角的頭髮。

突然,九歲的大侄女李梅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呼:“哎呀,小叔,我挖到東西啦!”

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只見一隻比拇指稍粗些的蟲子,正扭動著身子,從被刨開的土裡鑽了出來。它長著六條腿,外殼呈現出黃褐色,硬邦邦的。

“哇,是爬蚱!”李武興奮地大喊起來,眼睛瞪得溜圓,滿是驚喜。

“小叔,你原來是帶我們來挖爬蚱的呀?”李文也激動地問道,聲音裡透著難以置信。

“小叔,那我這兒也能挖到爬蚱嗎?”李蘭仰著小臉,滿是期待地看向小叔。

爬蚱這玩意兒,在各個地方的稱呼可不少,金蟬便是其中一個廣為人知的別稱。還沒完成脫殼蛻變的蟬。此時剛到五月中旬,還遠未到金蟬大量羽化的時節。

通常情況下,想要碰到主動從地下鑽出來的金蟬,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小叔竟能精準地找到它們的藏身之處,李肆民的幾個侄子侄女激動得難以自已,小臉漲得通紅,呼吸也急促起來。

對於這個年代的農村孩子而言,挖金蟬可不單單是一場有趣的遊戲,更意味著一頓難得的美味。殼裡那鮮嫩的白肉,是他們心心念念、饞得不行的好東西。在向陽大隊,好些家庭條件差的孩子,

一年到頭都難嘗一回真正的肉味。在過去,人們的生活並不富足,能用來解饞的食物少之又少。沒脫殼的金蟬、樹上叫著的知了,還有河裡的小魚小蝦,這些便成了大家眼中難得的美味。

瞧見李梅挖到了爬蚱,原本磨洋工的李文和李武瞬間來了精神,手上的動作快如閃電,鋤頭和鎬頭在土裡上下翻飛。不一會兒,兩個小子也先後驚喜地叫嚷起來:

“挖到啦!”

“小叔,我也挖到爬蚱啦!”

年紀最小的李蘭,見哥哥姐姐們都挖到了,急得眼眶泛紅,小嘴巴一撇,都快哭出來了。她一邊用力地挖著,一邊小腦袋左右扭動,眼睛不時瞅瞅哥哥姐姐,心裡琢磨著要不要跟他們換換位置,說不定自己就能挖到了。

李肆民特意給李蘭找的金蟬,距離地表最近。畢竟小丫頭年紀小,力氣有限,挖得太深她根本吃不消。

持續挖掘了一陣,李蘭興奮得叫出聲:“小叔快看,我挖到啦!”她高高舉起手中的小鏟子,鏟子上那隻爬蚱正奮力掙扎著,李蘭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正常情況下,金蟬在地下生活的位置不會這麼淺。只是眼下時節已至,許多金蟬都朝著距離地表較近的地方移動,準備再過些時日就破土而出,完成羽化。

更何況,李肆民憑藉著特殊能力,能看到地下的情況,他標記的位置,都是距離地表近的金蟬。

他們一直挖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收穫的金蟬足足有兩百多個。李武興奮地把自己那件破舊的背心脫下來,用來兜著金蟬,臉上笑開了花,嘴裡不停地嘎嘎樂著,彷彿這是他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兒。

李肆民瞧在眼裡,抬起手揮了揮,說道:“行啦,你們先回吧,我再多挖會兒。”

天色徹底黑透後,幾個侄子侄女確實沒法繼續挖了。至於用手電筒或者點蠟燭照明,那根本不現實。

李家家境貧寒,連手電筒的影子都沒見過,一根蠟燭都沒有,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一盞煤油燈,平日裡還捨不得用,只有在重要場合才拿出來。

“小叔,天這麼黑,您還咋挖呀?”李文滿臉擔憂地問道,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小叔,咱別挖了,萬一碰上蛇,咬您一口可怎麼辦。“李武也急切地說道,聲音裡透著緊張。

“是啊小叔,就算沒碰到蛇,被蠍子蟄一下也夠受的!”李梅在一旁附和道,眼神裡滿是關切。

”小叔,不挖啦,和蘭蘭一起回家吧,好不好嘛?“李蘭拉著小叔的衣角,撒嬌似的說道。

李肆民心裡暖烘烘的,幾個侄子侄女雖然怕自己,但此刻對自己的關心卻是真心實意的。

他笑著安慰道:“別管我,你們快回去。到家趕緊用鹽水泡爬蚱,讓它們把肚子裡髒東西吐出來,能記住不?”

“哦,知道了……”孩子們雖然不捨,但還是聽話地點點頭。

“小叔,你一定得注意安全呀,要是你出了事,爺爺奶奶會以為是我們沒照顧好你,肯定要責怪我們的!”李武又補充了一句,神色有些緊張。

“小叔,你被蠍子蟄了不要緊,可千萬別害蘭蘭捱打……嗚……”李蘭說著說著,小嘴一癟,都快哭出聲了。話還沒說完,就被幾個哥哥姐姐連忙捂住了嘴巴。

李肆民頓時感到一陣無語,合著這幾個小傢伙是怕自己出事連累他們捱打呀。他佯裝生氣地說道:“走,趕緊走,誰不走,小心我揍他!”

幾個小傢伙被小叔這麼一嚇唬,雖然滿心不情願,但也不敢違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他們的身影在黑暗中漸漸模糊,只留下李肆民站在原地。

李肆民看著孩子們離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隨後掄起膀子,幹勁十足地挖了起來。別人在這黑夜裡啥都看不見,可李肆民卻絲毫不受影響。他夜晚的能見度,比一般人在白天看得還遠,這種特殊能力,讓他心裡別提多得意了。

剛獲得這麼厲害的金手指,誰能不興奮呢?更何況,他還擁有了重新來過的人生,這可比任何金手指都要逆天。

李肆民感覺自己體內彷彿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渾身充滿了使不完的勁兒,在家裡根本坐不住,必須得出來好好發洩一番。

然而,沒高興多久,李肆民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蔫兒了下來。雖說重生讓他擁有了年輕的身體和旺盛的精力,但挖土這種活兒,他實在是太久沒幹過了,確切地說,上輩子嬌生慣養的他,壓根就沒怎麼幹過。

以前就算出工,也不過是幹些拔草、撿麥穗之類的輕鬆活兒,鋤頭都沒怎麼拿過,更別說挖土了。現在空有一身力氣,卻不知道該怎麼使,完全是白搭。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喘著粗氣,心裡想著,算了,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時間。一口氣吃不成胖子,今天先這樣,明天再來。他給自己找了個理由,自我安慰道,這可不是我偷懶,是怕爹孃擔心我這麼晚還不回去。

想到這兒,李肆民扛起鐵鍬,準備回家。剛走沒幾步,他突然打了個哆嗦。

這大晚上的,四周黑黢黢的,小風一吹,樹林裡的樹葉沙沙作響,那聲音彷彿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他,讓他後脖頸子直冒涼氣。他心裡直發毛,暗自嘀咕,這地方可不能久留,趕緊撤。

“媽了個巴子的,天這麼黑,這小風一吹,咋這麼瘮人呢!”李肆民一邊嘟囔著,一邊加快了腳步。

走著走著,李肆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他隱隱覺得不對勁,而且是非常不對勁。不遠處的一片棗樹林裡,傳來一陣嗚嗚咽咽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詭異。

向陽大隊周邊生態環境良好,尚未遭到破壞,村外到處都是茂密的樹林和大大小小的水坑。可越是這種原生態的地方,就越容易傳出一些稀奇古怪、讓人害怕的事兒。

李肆民從小就聽著各種嚇人的故事長大,像什麼一隻繡花鞋、兩盞紅燈籠之類的。一群孩子圍在放羊老頭身邊,被嚇得哇哇大叫,卻又捨不得離開,越是害怕就越想聽。

要是換作以前,聽到棗樹林裡傳出類似女人嗚咽的聲音,李肆民恐怕早就嚇得屁滾尿流,撒腿就跑了。可如今他畢竟經歷了兩世人生,膽子也大了許多。

他強忍著內心的恐懼,穩住心神,暗自給自己打氣:“怕什麼,老子連自己的屍體都見過,還怕這點動靜?”

他定了定神,再次動用超能力,朝著棗樹林望去。這一看,可把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只見棗樹林裡,有兩個白花花的人形生物,在黑暗中格外扎眼。

李肆民深吸一口氣,緩了緩神。正常情況下,他不會一直使用金手指,因為用眼過度,眼睛就會酸得難受,又澀又疼。

但此刻,他顧不上那麼多了,非得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然心裡實在不踏實。

他再次集中精力,透過幾棵棗樹的縫隙,定睛看去。只見其中一個人形生物,從輪廓來看,似乎是雄性。李肆民仔細辨認了一番,心中一驚,八成就是向陽大隊的生產隊長吳彪。

那身形和走路的姿態,他再熟悉不過了。那玩意肯定是和吳彪有一腿的王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