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冰露交給女魔頭之後,蘇墨躬身告退,身影略顯疲憊地返回了自己那簡陋的房間。

今日所見那幾具冰冷的屍體,死狀悽慘,眼底凝固著驚恐,顯然是因無意中撞破了某些秘密而慘遭滅口。

蘇墨坐在粗糙的木凳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他幾乎可以斷定,這與那黑袍人脫不了干係。

他拿出撿到的那黑蓮玉簡思索片刻。

思索良久,眉宇間閃過一絲決然。

他抬眼望了望窗外,天色尚早,日頭堪堪行至中天,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紙,灑下幾縷無力的光斑。

“禁地嗎?”

......

月色如霜,籠罩在劍宗後山的禁地上空。

濃霧自山澗升起,與斑駁的樹影交織成一片。

蘇墨運用斂息術,縮在一棵古松的陰影中。

松葉的清香混著夜露的溼氣滲入鼻腔。

深吸了一口氣,蘇墨施展了完美偽裝。

靈力自丹田流轉。

一陣微光閃過。

不過片刻,原本粗布雜役服裝已化作外門執事的青灰長袍。

連眉眼間的輪廓都變得方正嚴肅。

他對著巖縫間的水窪照了照,唯有瞳孔深處還藏有幾分少年人的銳氣。

整理了一下衣裳。

蘇墨朝禁地入口走去。

禁地入口處,兩名巡邏的弟子正在低聲交談。

劍穗上的銀鈴隨風輕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聽說昨夜蕭師兄又抓了個擅闖禁地的內鬼。”稍微矮的弟子縮了縮脖子,聲音中帶著一絲畏懼。

“噓!“另一人猛地扯住他袖口,“莫提這事!沒見執法堂今早抬出的屍首都泛著紫......“話音未落,一陣陰風捲起滿地枯葉,兩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蘇墨皺了皺眉,看來蕭無涯終究還是參與了進來。

他緊貼巖壁,足尖輕點溼苔。

身形如煙的掠過崗哨。

“嗯?”矮個弟子疑惑地向崗哨背後望去,“你剛才有沒有察覺到什麼東西過去了?”

可週圍一片寂靜,沒有任何活物。

“沒有,或許是你錯覺了。”另一人搖了搖頭。

“但願吧......”

蘇墨成功進入禁地後,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

用神識擴充套件探查了一番,確保周圍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隨後他取出玉簡。

而後直接開啟了宿命竊聽。

瞳孔發出一陣金光。

周遭的景象如褪色的水墨般扭曲重組。

一條絲線,自玉簡中浮現出來。

隨後周圍的環境發生變化。

只見,紫袍翻飛,蕭無涯劍尖滴血,腳下倒著一名渾身抽搐的弟子。

“要怪就怪你撞破不該看的。“蕭無涯的聲音冷如寒鐵,劍鋒劃過咽喉。

隨後,畫面戛然而止。

蘇墨踉蹌半步扶住山岩,冷汗浸透的後背貼上溼冷的石壁。

剛才畫面中蕭無涯的劍氣,與白日他在寒潭邊遇到的氣息如出一轍。

那三人或許也是因為撞破了其中的秘密。

蕭無涯斬殺同門時,分明是在銷燬勾結外宗的證據。

平復了緊張的心情之後。

蘇墨小心的在禁地之中穿梭,路過一片岩壁之時,忽覺掌心觸碰到凹凸的紋路。

藉著微弱的月光,一片蔓延的暗紅色符文映入眼簾。

這是?

就在蘇墨準備仔細檢視時,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他猛然隱入黑暗之中。

遠處一隊黑袍人從前方的岔路口經過。

他們緩緩朝著蘇墨的方向靠近。

蘇墨將斂息術發揮到極致。

將自身的氣息完美隱藏,緊張的躲在岩石後面。

待黑袍人還離他只有十步的距離時,停了下來。

黑袍人站在剛才佈滿紋路的巖壁之前。

只見他們從袖口中掏出了一枚玉簡,將玉簡貼合在巖壁的一個凹槽上。

一陣響聲之後,巖壁出現個洞口。

黑袍人陸續進入,不過片刻又都從裡面出來。

蘇墨在一旁耐心的等候著他們的離去。

待確認對方已經遠去後,這才放心地出來。

蘇墨將那兩半截玉簡取出併合在一起。

學著黑袍人的方式,將其放於凹槽上。

待洞口開啟,他立即屏息進入。

進入洞口之中,他頓時瞳孔收縮。

十數名劍宗弟子被玄鐵鎖鏈穿透琵琶骨。

皆被困在一個個血色法陣中央。

魔氣如活物般纏繞在他們周身,順著傷口鑽入經脈。

一名女弟子突然抽搐起來,眼眶中湧出黑血,尚未滴落便被法陣吸噬殆盡。

最外側的少年突然抬頭,渾濁的雙眼直勾勾望過來,乾裂的嘴唇翕動著。

看到蘇墨的到來,少年發出呼喊。

“救......“沙啞的氣音尚未出口,少年頸間紋路驟然亮起,將他未盡的話語扼成喉間的血沫。

黏稠的黑血順著鎖鏈淌入法陣,符文紅光暴漲,洞頂鐘乳石竟滲出猩紅液體。

蘇墨死死捂住口鼻後退,靴底黏上某種膠質物,竟是半融化的皮肉!

他強行壓下喉嚨間翻湧的噁心與作嘔的衝動,下意識地輕輕觸控著冰冷潮溼的巖壁,試圖從中汲取一絲冷靜。

蘇墨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努力平復著激盪的心神,望向了遠方洞穴最深處的陣眼核心位置。

只見在陣眼的正中央,赫然懸浮著一柄造型古樸、刀身遍佈裂痕的殘缺骨刀。

洞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今日的血食送來了?”沙啞的聲音響起。

“護法說是要挑選兩個靈力純淨的,魔刀快要鎮壓不住了......”另一人掀開囚徒的衣襟,指尖劃過心口,“這個勉強能用。”

蘇墨連忙閃身躲進巖縫中,看著兩個黑袍人拖著兩名昏迷的弟子。

少女腕間的銀鈴鐺劃過地面,發出細碎的嗚咽。

他壓下出手的衝動,眼前這兩個人皆是築基初期。

此刻暴露不僅救不了人,可能還會將自己搭進去。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個黑袍人將新帶來的“血食”投入某個法陣之中,然後又在洞內巡視了一番,似乎在檢查著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洞內除了魔氣湧動的呼嘯聲和囚徒們偶爾發出的壓抑呻吟,便是一片死寂。

蘇墨在巖縫中一動不動,直到丑時將近,那兩個黑袍人似乎完成了他們的任務,這才罵罵咧咧地退出了山洞。

眼前這群人,已經救不了了。

蘇墨無奈的搖了搖頭,此刻這些人的生機已經盡數開始消散,就算他能將其帶出去,怕是也活不到走出禁地。

確認他們已經走遠後,蘇墨這才尋原路退出禁地。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外門晨鐘恰好敲響。

蘇墨褪去偽裝混入灑掃的雜役隊伍中。

慢慢向聽雪閣走去。

他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為女魔頭沏茶。

在禁地待的太久了,忘記了時辰。

烹茶的時辰已經過了。

今日怕是又要被女魔頭責罰了。

想到這裡蘇墨一陣頭疼。

遠處執法堂的朱門吱呀開啟,蕭無涯擦拭劍身的側影被朝陽拉長,劍穗上沾著未乾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