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回家

曦光微熹，穿過薄霧籠罩的林城，將青石板路染上了一層淡金。

蘇墨與江映雪一前一後，行走在這座晨起喧囂的城池之中。

街道兩側人潮如織，商販的叫賣聲與行人的歡笑聲此起彼伏，似乎昨夜紫府的驚變，並未在這座繁華的城池中留下絲毫痕跡。

江映雪行於前方，身姿清冷。

她撐著一柄油紙傘，正是許久前蘇墨在幽州為她所購，傘面上淡雅的墨竹依舊。

她的腳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彷彿踏在某種無形的韻律之上，白色的裙襬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搖擺。

蘇墨則默然跟在她的身後，目光沉靜，將所有的疑問都壓在了心底。

他並未開口詢問此行的終點，只是安靜地陪伴著。

兩人之間瀰漫著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沿著蜿蜒的青石板路，任憑周遭的喧囂逐漸遠去。

隨著愈行愈深，四周的景緻悄然發生了變化。

繁華的商鋪漸漸稀少，鼎沸的人聲也彷彿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身後那片熱鬧的塵世，已然模糊成一片遙遠的背景。

取而代之的，是連綿的高牆與一扇扇緊閉的朱漆大門，門環上積著薄薄的灰塵，透著一股肅穆與清冷。

此處的空氣似乎都比別處要凝滯幾分，蘇墨心中升起一絲疑惑，他環顧四周，只覺得此地與先前的林城彷彿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你是不是有些疑惑這裡為何如此冷清？”走在前方的江映雪忽然開口，聲音清冽，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蘇墨聞言，精神一振，連忙追問道：“還請前輩解惑。”

江映雪並未回頭，聲音淡淡地傳來：“這裡是林家的地界。早些年便立下規矩，在林家所屬的範圍之內，不許開設任何店鋪與商會。”

“為何？”蘇墨愈發不解。

於世家大族而言，自家的商會乃是維繫家族運轉、獲取修行資源的重要命脈。

主動斬斷此路，無異於自斷臂膀。

這豈非是切斷了資源來源？

就算林家如今位列三大家族之首，長此以往，也易被他家所取代。

江映雪的腳步微微一頓，似乎猜透了蘇墨心中的所思所想，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飄渺：“你是不是覺得，立下這規矩的人很愚蠢？竟會定下這種自斷後輩前程的規矩。”

蘇墨聞言，沉吟了片刻，他看著江映雪的背影，認真地搖了搖頭，答道：“弟子並不這麼覺得。林家如此行事，想必有其深遠的考量。若非如此，他們亦不可能長久位居林城三大家族之首。”

前方，江映雪緩緩停下了腳步，她轉過身來，清冷的眸子落在蘇墨臉上，細細地審視著。

這般注視令蘇墨心中有些發毛，他不明所以地問道：“前輩……怎麼了？”

“你還真是喜歡撒謊。”江映雪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淡淡地丟下這句話，便再次轉身，裙襬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繼續前行。

蘇墨尷尬地撓了撓頭，心中暗自嘀咕。

他越發覺得，這江映雪或許真有讀心之術，否則自己心中那些細微的念頭，又怎會屢屢被她一語道破。

……

又跟隨著江映雪行走了一段寂靜的路，兩人最終停在了一座恢弘的府邸之前。

府邸的門楣高懸，上方一塊黑漆金邊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地鐫刻著“林府”二字，筆鋒蒼勁，透著一股不凡的氣勢。

府邸雖是壯觀，卻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冷清所籠罩。

四周太過安靜了，靜得彷彿能聽到風拂過簷角的聲響，好似一座無人居住的空宅。

唯有門前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的石階，才顯露出一絲生氣。

江映雪靜靜地立於門前，抬起頭，目光幽深地凝望著那塊牌匾，眸中光影流轉，不知在追憶著什麼。

半晌之後，她才收回目光，輕聲開口道：“敲門。”

蘇墨依言上前，伸手握住那冰涼的銅環，叩響了厚重的大門。

“咚、咚、咚”，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街道上回盪開來。

很快，門內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一扇側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位頭髮花白、面容慈祥的老者探出身來。

“你是？”老者渾濁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困惑，好奇地上下打量著蘇墨。

蘇墨連忙側過身子，將身後那抹白色的身影顯露出來。

當老者的目光觸及江映雪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使勁地揉了揉，彷彿要確認眼前所見並非幻覺。

“李叔。”江映雪清冷的臉上，竟破天荒地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輕聲喚道。

“小……小姐？真的是您！”被喚作李叔的老管家聲音顫抖，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下一刻，他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江映雪重重地磕下頭去，聲音哽咽，“一時間沒能認出小姐，老朽罪該萬死！”

“李叔不必如此。”江映雪伸手虛扶。

“哎，哎，小姐快請進，快請進！”李管家連忙從地上爬起，激動地讓開身子。

江映雪微微頷首，提起裙襬，邁步踏入了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大門。

蘇墨緊隨其後，心中卻是早已驚訝不已。

小姐？她是這林府的主人？

無數的謎團在他腦中盤旋，讓他對江映雪的身份愈發好奇。

跟隨著走進大廳，一股陳舊的木香與淡淡的茶香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

江映雪沒有絲毫遲疑，徑直走到主位，緩緩坐下，動作自然而然，彷彿演練了千百遍。

“還請小姐稍等片刻，老朽這就去泡茶。”李管家恭敬地說道。

江映雪微微點頭：“勞煩李叔了。”

“不敢，不敢，這都是老朽分內之事。”李管家說著，腳步輕快地轉身離去。

蘇墨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又是一陣詫異。

這位李叔雖然看似年邁，步履卻穩健迅捷，竟不似尋常老人。

“你心中是不是有很多疑惑？”這時，主位上的江映雪忽然開口，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蘇墨收回視線，轉身面向她，鄭重地躬身一禮，坦然點頭：“是，還請前輩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