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馬揚所言,這是隔壁陵州的案子。
莫說他不想管,就算有眉州的官員想要巴結炙手可熱的姜皇后姜相國,短期內也靠不上去,在眉州也就是接到訊息,做個協查便頂天了。
陵州上下已經焦頭爛額,但事情該他們正管,則是避無可避,就算要求援,也是彙報給坐鎮劍南的嘉州郡王又或者直接報給關中帝京,而不可能是跟隔壁的眉州求救。
等從陵州有更詳細訊息傳回來,整個眉州上下官員都避之唯恐不及,再想抱姜皇后、姜相國大腿的人都打退堂鼓了。
首先,姜家小少爺姜彥多半已經身死,不存在把人救回來的可能。
其次,沒有任何目擊者,沒人知道是誰下的手,甚至連什麼時間下的手都不確定,唯一一點線索只知道兇案現場疑似就在陵州城西郊。
兇手身份、動機、手段,全都不清楚。
但反過來說,姜家得罪人太多,誰都有可能。
要怪,只能怪姜彥那個小王八蛋自己不小心,或者說太囂張,給了兇手機會。
這樣的無頭案,陵州上下官員推都沒地方推,眉州和周圍其他地方官員,又真可能上趕著湊過去?
大家都安靜擱一旁看著就成……
“姜家沒有給他安排高手看護麼?”徐永生神色如常,跟一旁馬揚隨意聊起案情。
馬揚搖頭:“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姜家小少爺不知道什麼緣故自己偷跑出來的,這方面姜家沒有詳細說。”
一般而言,世家大族核心子弟左右,都會有較強的護衛。
但多數情況下,修為實力也不至於太過誇張。
有幾個真正的高手,甘心給人做護院或者保鏢?
尤其還是要時刻貼身跟著修為境界大幅度低於自己的人?
似許媛當初身邊跟著的許庚那般,基本便是常態。
作戰能力極強,甚至可以說是特化的七品,護衛家族中比較重要的八品、九品,差不多就是極限,很難出現五品、六品武魁旁的事情啥都不幹,成天跟著一個六品以下武者到處轉悠的情況。
類似情況不是完全沒有,但屬於極少數。
五品、六品可稱武魁的人,沒那麼閒,進入朝廷體制內,外放地方直接就是一州刺史、長史、司馬、別駕,有機會主政一方。
就算當真有武魁幹類似事,大多是個人有所求,臨時客串一番,或者親朋長輩受人請託,短時間客串。
姜彥的特殊之處在於,他姜氏雖然是新貴,但幾乎堪稱當前大乾皇朝最得乾皇寵信的家族,權勢蒸蒸日上的同時也聚斂大量財富和天材地寶。
因此平時少不得有些人巴結或者有所求,於是說不定便有高手臨時客串一下。
姜皇后重視親族,所以在姜家二老爺送貢品被月聖殺人越貨後,留下孤兒寡母在姜氏一族內部反而很受照顧。
若不然,姜彥也不會老爹死後仍然一副混世小魔王的作派,敢偷自己四叔的心肝寶貝。
可問題就出在這一偷上。
姜彥也不完全是肆無忌憚,他不忌憚外面人,卻忌憚自家叔父,偷寶偷溜,自然是儘可能低調,於是只帶了些信得過的跟班出來,平時保護他的高手也被他瞞過。
一路上都無事發生,還找到心儀的血霞苔。
可哪能想到,在外面荒山野嶺裡沒出事,眼看陵州城近在跟前卻出事?
姜氏一族上下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姜彥這究竟是惹到誰,然後就突然被幹掉。
白澤角相關訊息,還不方便對外透露,於是整個案情就顯得更加撲朔迷離……甚至是莫名其妙。
馬揚在眉州聽過隔壁傳來的訊息,一時不得要領,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徐永生授衣假就一個月時間,眼看著已經要到九月下旬,破案之後的馬揚難得有閒,便跟眉州刺史告假,招待徐永生在眉州遊覽一番。
“雖然嘉州那邊的景色更出名,但眉州這裡也不差。”山路上,馬揚邊走邊說道。
徐永生笑著點頭:“整個劍南巴蜀的景色風光,都相當好,三娘子這趟沒來,是她的損失。”
馬揚也笑:“是啊。”
說話同時,他卻在心裡暗中犯嘀咕:
二郎啊,你自己有沒有注意到,你現在時不時就經常想起或者提起謝家三娘子?
“對了,拓跋和常五郎他們,之前也提及想來巴蜀探望你。”走著走著徐永生放輕了聲音說道。
馬揚頷首:“他們給我提過,不過我跟他們講不需要急於一時。
一方面我剛來眉州沒多久,環境尚不熟悉,周圍也是人多眼雜。
另一方面,之前拓跋修行習武同樣到了關鍵時刻,且先讓他忙。”
說到這裡,馬揚笑嘆一聲:“都說拓跋當年主動從學宮外院破門而出是不自量力,但如今回頭再看,是學宮外院因為規章,漏掉大才,這才幾年功夫,眼看著他已經後來者居上,比我修為更高了。”
徐永生平靜:“學宮確實有很多規章並不合理,只是想要改正,仍需時間,需要時局和時代的變化。”
馬揚停步駐足,轉頭看向身後。
他手下部分人和那名叫奚驥的少年,遠遠跟著。
“雖然學宮走寶漏了拓跋,但你這次路過見義勇為,卻撿了個大才啊!”
徐永生:“還是璞玉,尚需雕琢。”
他們說話停步並回頭看來,別人沒有貿然行事,奚驥眼見二人一同向自己望來,不由雙目一亮,邁開腿加快步伐,立即趕上來:“先生,馬參軍,可有事情吩咐?”
馬揚莞爾,然後問道:“沒事,在誇你走純武夫路線修行,也會是塊好料子。”
奚驥不知道什麼叫謙虛:“我……呃,學生想跟徐先生習武,也為了不辜負李翁此前教誨,學生還是想要修行儒家路線。”
徐永生平靜:“既如此,便定下心來,繼續讀書養氣。”
奚驥連忙答道:“是,先生!”
有關三眼貘的案件,雖然是徐永生處置,但在官方而言,功勞仍然記在馬揚賬上。
眉州刺史和馬揚私下裡自然要專門酬謝徐永生幫忙分憂。
“以徐恆光如今的修為和地位,再用尋常金銀酬謝,縱使數量大些,似乎也不那麼合適。”
眉州刺史沉吟:“但我手頭一時三刻間又沒啥合適儒家武者修行的寶物,只得一塊襄德玉,可就我所知,徐恆光早已經完成第三塊‘仁’之玉璧的相關歷練,換言之襄德玉對他來說已經沒用處了……”
馬揚神情如常:“這一點,下官以為無需擔心,只要尋常金銀便可,當然,數量不妨大一些,如果有比黃金更貴重的玄金甚至星金,自然是更好。”
眉州刺史半信半疑。
馬揚是徐永生老友,按理來說該比他了解徐永生。
可對方所言,同那位風光霽月,淡泊儒雅的徐先生一貫畫風又不搭調。
然而最終結果令眉州刺史險些下巴落地。
金銀奉上,那位徐先生半點磕巴都不打,神情泰然自若,當場就收入囊中。
徐永生當然不會拒絕。
從學宮畢業後,他接下來修行主要靠自己了,囊中那點積蓄,自然顯得單薄。
他如果修煉進步得慢倒也無妨,慢慢積累,透過教學或者立下功勳,也可以從學宮繼續獲取相關資源。
但如果想要繼續保持短時間內不斷突飛猛進的姿態,一方面要自己專心修煉習武節約時間,一方面消耗定然巨大。
先前那些霧雨虹金交託給常傑幫忙出手後,徐永生一分沒留,全都投回朔方民間去了。
餘下如龍影天鋼等寶物他又不想變賣,那麼開源節流就只能另想辦法創收。
雖然不是為了賺外快才幫馬揚破案,但眉州刺史府事後能有表示,自然是再好不過。
總體而言,徐永生對此番劍南巴蜀之行,頗為滿意,甚至是驚喜。
成功找到《李二郎治水圖》。
撿到奚驥。
也順利探望老友馬揚還適逢其會能給對方幫上點小忙。
順勢得到夢寐以求的白澤角,成功將自身靈性天賦從超凡層次提升到上乘層次。
救人的同時,自己還得到一些珍貴的兵刃鍛造法門與流程。
現在,還有些酬勞滋養自己日漸乾癟的荷包。
此行賺了個盆缽缽滿,徐永生沒什麼可不滿意的。
算了算歸途路上所需日程,眼見已臨近九月末,徐永生於是向眉州刺史和馬揚告辭後,帶著奚驥,踏上歸程。
入蜀時,他從北邊關中、漢中走陸路過來。
當下出蜀,徐永生選擇乘船。
先過渝州三江口,然後船隻駛向大江夔門,順水而下。
沿途又是另一番景色,令徐永生觀之欣喜。
從來沒有出過劍南巴蜀的奚驥,就更是興奮,每日站在船頭,經常被人趕,方才回到船艙裡。
二人所乘坐的是一艘二層大船,平時吃住皆在上層客房,整體來講一路順利。
直到船隻駛到大將夔門附近,徐永生忽然耳朵微動,像是聽見船艙底傳來細微異常響動。
他心中一凜,沒有放過這絲異常。
聽風訣之餘,立刻迭加順風耳。
於是那異常響動頓時變得清晰起來。
徐永生不動聲色,立刻便到了艙底,循著聲音搜尋一番,當場找到一個漢子,分明正試圖鑿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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