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金猊
大周武仙:開局給太平公主當內衛 江雀 加書籤 章節報錯
陸沉淵沒有直接去公主府,而是先回了趟家,在貨架上取幾味香料,與可兒合力做了一個簡易香囊,佩在身上,這才趕往公主府,請見元清霜。
臨近午時,西域商隊來鋪子裡送貨,陸崖山忙著接待,等收完了貨,回到後院,陸沉淵已經走了,屋子裡只有陸可兒在清理殘料。
小丫頭臉色古怪,不時拿起一味香料放到鼻子前聞聞,見陸崖山進來,小嘴一癟,露出委屈的表情:“爹你偏心!”
“怎麼偏心了?”
陸崖山看了一圈:“你哥呢?什麼事這麼急?他又捱打了?”
“沒有。”
小丫頭嘟嘴道:“哥好好的,沒捱打,他回來讓我幫忙調一種香……”
陸崖山越發疑惑:“什麼香?調香乾什麼?跟爹說說。”
小丫頭伸手指向桌案上殘留的香粉:“就是這個。”
陸崖山心中奇怪,走近細看,拈起一點粉末放到鼻尖輕嗅,瞬間聞到一股奇異香氣,清涼淡雅,提神醒腦,不禁暗自心驚。
他本就是調香高手,一聞就知道,此香不凡!
好香!
陸崖山細聞片刻,喃喃道:“靈香草、薄荷、木天蓼、銀藤葛花、醍醐油、阿末香、雪梨膏、檀香木、琥珀、麝香……還有一種,嗯……這是什麼香料?有點怪。此香初嗅如嚼冰片,三息後木天蓼清氣自百會貫入,待得檀麝沉底時,銀藤葛花攜雪梨甘潤徐返喉間,周身遍起松風竹露之氣,好香!可兒,這香叫什麼?你哥調的?”
“誒?”
陸可兒臉色更奇怪了,歪頭道:“這不是爹你教的嗎?你只教哥哥,都不教我……”
“我什麼時候……”
陸崖山話音頓住,驚疑道:“這是你哥的方子?!”
“對啊。”
陸可兒道:“這香可麻煩了,我都插不上手,只能幫他蒸木天蓼、磨阿末香,剩下的所有步驟都是哥哥自己做的,做完之後說時間倉促,只能湊合用……”
湊合用……
陸崖山眼皮一抽,問道:“方子呢?方子在哪?”
“沒有啊。”
陸可兒道:“哥哥口述的。”
陸崖山臉色微變,低聲道:“可兒,把這香料收好,午後出去玩記得帶香囊,把這股味道掩下去,記住沒?”
陸可兒明白過來:“爹,哥調的香是不是很厲害啊?”
陸崖山點頭:“此香不凡,只怕來歷不一般。女子佩此香過於清冽,男子用倒是正合適,這小子怕不是把公主府上的貢香方子偷出來了,等他晚上回來我教訓他!在此之前,別亂用這個,萬一讓懂行的聞見,又是麻煩。”
陸可兒連連點頭:“我明白了,不過爹你放心吧,哥哥不會幹這種事的,他要是有這種心思,又怎麼會前幾天才當上面首?”
“呃……”
陸崖山看著小丫頭清澈的眼神,有點無言以對。
也是。
這榆木疙瘩,白長一張好臉,孔雀求偶還知道開屏呢,他從不拾掇自己,桃花落身上都沒反應,但凡開點竅,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沒成親。
每次跟他說娶親,他就一副“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表情,也真難為他二境修為,腆著個大臉為國為民。
人家霍去病二十歲已經五境巔峰了!
這臭小子……
陸崖山鬆了口氣,笑道:“也好,開竅了就好,不管以後如何,懂得拾掇自己,討好公主,至少在府裡不會太難。”
“可是……”
陸可兒臉色古怪:“他不是要討好公主……哥哥說,他要討好公主府的大貓……”
陸崖山的臉瞬間黑了。
……
陸沉淵在公主府外請求通傳的時候,元清霜正陪著李令月在瀟湘館查閱情報。
鳶衛耳目眾多,各人所辦之事既雜且繁,涉及各國情報、邊境軍情、中原門派、天材地寶、神功秘術等諸多門類。
大部分情報有府中司記官處理,但還有一部分關聯重大的,非二人不可。
她們正在翻閱記錄,突然有守衛通傳:陸沉淵請見元掌事。
“陸沉淵?”
元清霜暗自奇怪,這才一個上午沒見,怎麼又回來了?
她瞧一眼李令月,李令月好似沒聽見,兩眼只看案卷。
元清霜道:“陸大人可說什麼事?”
守衛道:“他說他想到獸房,請猊君幫忙破案,煩請掌事通報公主允准。”
“請誰?”
李令月馬上抬頭,滿臉新奇:“金團?”
守衛聽到公主聲音,姿態愈發恭敬:“回稟殿下,他是這麼說的。”
“這是在搞什麼鬼?”
李令月眉頭輕蹙,沉吟道:“難道又是從氣味著手?右金吾將軍姚易細犬搜城,搜出三十八具屍體,牽涉朝廷命官一十三人,這些人現在還在京兆尹府關著!且不提金團不會聽他的,就算聽他的,以金團的嗅覺,他想攪得滿城風雨不成?!”
元清霜也覺得奇怪,不過陸沉淵不像是沒有分寸的人,思忖片刻說道:“殿下,或許他找猊君,就是因為有分寸?”
李令月挑眉:“何意?”
元清霜道:“細犬不通人性,一味搜尋血腥,難免會進出一些別人不想讓它們進的地方,為求自保,這些人自然千般設阻,但猊君不同,猊君通人性,懂人語,嗅覺靈敏,能更精細地鎖定地方,找到契合之地,又是公主愛寵,無人敢攔,如此既能雷霆破案,又不至於鬧得沸沸揚揚。”
“嗯……”
李令月冰雪聰明,馬上反應過來,這倒是合理。
但他真能想到這點?
李令月回想之前的交鋒,暗自咬牙,好吧,這傢伙確實詞鋒犀利,狡詐無比!
她有點搞不懂,這人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諷刺她有眼無珠的是他,誇她笑顏最美的是他,官位到手之後不演的是他,背後稱讚她皎如明月的還是他。
他這到底是故作姿態,還是口是心非?怎麼感覺誇的像假,罵的才是真呢?
元清霜笑道:“公主若是有疑,不如召他來問問?”
“不必了。”
李令月擺手:“這幾天來找金團協助破案的不在少數,但這小祖宗連我都使喚不動,師尊的面子也只給一半,桀驁不馴,一身反骨!他願意碰壁就讓他去,省的背後說我不顧大局!”
“是。”
元清霜起身行禮:“那屬下帶他去獸房。”
李令月點頭。
元清霜走出瀟湘館。
李令月獨自坐在桌案旁,右手撐著半張臉,烏髮垂下,若有所思。
她的腦中不斷閃過陸沉淵下棋時成竹在胸的模樣,這個小小值守給她的意外有點多,敢打武攸暨的人,棋下得很好,鳶臺之前大罵眾人,歪理邪說佔盡上風……
他今天好像還沒吃過虧。
難道他真能哄好金團,讓那小祖宗幫忙?
李令月心中閃念,來了興趣,下一刻站起身,消失在原地,不見蹤影。
另一邊。
元清霜領著陸沉淵前去獸房。
說是獸房,但那房子比陸家還大,位於公主府西北角,面闊三間,進深五架,屋脊鎏金,簷角懸風鈴,十分氣派,上有匾額“靈猊殿”,殿前有園林方池,池底鋪金砂,池中立太湖石,引活水經銅製螭首流入,取“金生麗水”之象,豪奢無比。
陸沉淵一直做殿前值守,很少來這種地方,暗暗咋舌:“公主真的很喜歡它。”
元清霜微笑道:“它是國師葉法善贈與公主的愛寵,昔日隱仙靈寵血裔,自來性情高傲,也有與之相配的本領。公主閉死關期間,是它晝夜護持,旦夕不離,十年間襲殺刺客四百三十二人。公主嘴上嫌棄它不親近,實際上喜歡的不得了。”
離靈猊殿越來越近,漸漸有樂聲傳來。
元清霜解釋道:“猊君狀似龍五子狻猊,性子卻似龍長子囚牛,好靜喜樂,公主殿下專門請了樂師每日演奏。”
“……”
陸沉淵嘴角抽搐,歎為觀止,這萬惡腐朽的封建統治階級……
羨慕死我了!
二人來到殿前,殿門敞開著,青石階面上鋪著波斯金線毯,一路延申入殿。
殿內十分空闊,四周置紫檀木臺,檯面嵌螺鈿,拼出北斗七星,中央放置著一張漢白玉鑿成的須彌座,鋪銀絲軟墊,一頭好似鎏金般的大貓正臥在須彌座上,閉眼假寐。
它蜷臥時如巨型緬因貓,尾繞身前,眼眸半閉,喉間發出金石相擊般的呼嚕聲。
額間一點火形金鈿,熠熠生輝。
自背脊至尾尖有暗金色雲雷紋,如流火蜿蜒,時隱時現。
一條長尾,蓬鬆松的,隨著樂聲擺動,不斷劃出光痕,姿態慵懶。
過的真滋潤啊……
陸沉淵眼角狂抽,就這獸房的規制,隨便扒下一片瓦估計都能把陸家買下來!
除了這頭大貓,殿內西側還坐著一個老僧,慈眉善目,身穿一襲白衣,身前放著一張古琴,信手彈撥,琴音嫋嫋,身後是古箏、玉簫、編鐘、箜篌、羯鼓等諸多樂器,全都鑲金帶玉,皆名品珍品,顯然都是為這隻貓準備的。
老僧正在彈奏《神宮大樂》。
這曲子在永珍神宮建成之日,曾經演奏過,武則天召陣師佈陣,樂師演奏,讓琴曲之聲遍傳神都,與民同樂,陸沉淵也是聽過的。
三百樂師合奏,九百舞女伴舞,確實恢弘大氣,只是琴曲之中摻了佛樂理念,聽著難免有清淨離欲之感,不太舒心。
這老僧琴道造詣極為高超,陸沉淵聽了幾聲,暗贊厲害。
不多時,琴曲到了末端,老僧手按琴絃,聲音逐漸沉寂。
樂曲停了。
大貓金猊煩躁地甩了甩尾巴,知道又有人來煩自己,乾脆翻個身,抬爪擋住臉。
元清霜上前行禮:“清霜見過雲鶴禪師。”
老僧微笑合掌:“掌事不必多禮,請。”
“勞煩了。”
元清霜再次行禮,這才轉向陸沉淵,眼中帶了些許玩味之色,微笑道:“陸大人,看你的了,猊君通人性、懂人語,你儘管說你的請求,至於能不能請動它,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陸沉淵表示明白,上前幾步,來到須彌座下……
暗中,李令月也到了,她打算好好欣賞陸沉淵是怎麼碰壁的。
好金團,快給你主人出氣!咬死這個狗男人!
讓他氣我!
然而,陸沉淵剛走到臺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出現了!
金猊忽地抽了抽鼻翼,馬上驚醒,額間金鈿“啪”地亮如白晝,睜開一雙眼睛,琥珀瞳仁裡好似熔著金汁,分明是獅虎的煞氣,但此時此刻,卻詭異的興奮起來,打個滾坐起身,兩眼直勾勾望向陸沉淵。
它再次輕嗅,確認目標,喜得縱身一躍,撲倒陸沉淵,一口咬住他脖子!
“小心!”
“住口!”
元清霜嚇了一跳,眼前這人可是內衛啊,不是刺客,無罪無錯,怎麼能亂殺,傳出去還有誰敢在鳶衛效命!
第二聲是李令月喊出來的,眼看此情此景,急忙現身,閃進殿內,她就算再寵金猊,也沒到要用人來喂的程度,看它發狂,怒氣勃發,指尖聚氣,喝道:“我真是慣的你無法無天——”
話沒說完,她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金猊一口咬下,但並未咬實,牙尖輕觸肌膚,馬上鬆口,接著在咬的地方舔了舔,又蹭了蹭,然後整個大貓懶懶地趴在陸沉淵胸前,眯著眼,低著頭,又蹭又拱,不時對著他的赤羽服又抓又咬,眼神迷離,好似酒醉一般。
“……”
殿內所有人都傻眼了。
元清霜停下動作。
李令月目瞪口呆。
就連那位雲鶴禪師合十的手都顫了下,有點懷疑人生。
他在府內彈琴良久,一邊以樂聲聊以安慰,一邊取悅這頭小獅子,深知它的性子有多驕傲,就算對著太平公主,也沒親暱到這種程度,不想今天對著一個陌生人,竟是如此放鬆,不加防範。
“是因為《金闕經》,還是……”
雲鶴禪師眼眸微眯,眼中金光一閃而逝,心中暗笑:“恐怕兩者都有吧。”
再厲害的貓,到底是貓……
陸沉淵摸了摸它的頭,伸手入懷,取出那個簡易香囊。
金猊瞬間兩眼放光,一陣猛嗅。
“送給你了。”
陸沉淵笑了笑,將那香囊送到它嘴邊。
這香囊用料很普通,只比後世男士品牌香水多了兩種材料,一種是木天蓼,一種是荊芥,也就是俗稱的“貓薄荷”。
這兩種材料都含有荊芥內酯,能透過嗅覺刺激引發大部分貓科動物短暫興奮或放鬆反應,同時具備助消化、催吐毛球等功能。
歷史上是宋朝大規模養貓之後發現的貓對貓薄荷有特別反應,現在是武周,照理說還沒有大規模傳播,但金猊也不是尋常貓科動物,陸沉淵本來以為能有點反應就算不錯,沒想到它這麼給面子。
金猊一口含住香囊,眼神逐漸恢復清明,但沒有離開他,依舊趴在他胸前,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不斷打量身下這人。
陸沉淵有點納悶:“見面禮都給你了,起來啊。”
金猊不動。
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