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在讀心文搞事情（六）

皇帝等人齊齊看向林羨予，灼熱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她的嘴巴上。

尤其是楊芙，瞳孔猛地收縮，極力控制的表情中帶著隱隱的不可思議。

林羨予卻仿若未察，繼續暗搓搓的說著：

【說起長公主駙馬的那位外室，也是個有來歷的。】

【當年她的祖父捲入了戾王的叛亂，被罷官、抄家，外室那時才七歲，被罰沒入教坊司。】

【及笄那年，外室與駙馬重逢，兩人是七拐八繞的親戚關係，駙馬便藉著長公主的名號，將外室這個便宜表妹從教坊司弄了出來，還給弄了個良民的戶籍。】

【嘖嘖，就是可憐了長公主殿下，十來年了，外室孩子都生了兩個，卻始終被瞞在鼓裡。】

林羨予嘴巴不動，卻發出了聲音。

包括皇帝、長公主在內的一眾人等，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坐在林羨予身側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更是驚愕的睜大了眼睛：

什麼情況？

這是小姑子的心聲？

原來不只是楊芙的心聲能夠被眾人聽到，還有她們周家的三小姐？

皇帝神色不動，只是不著痕跡的看了眼長公主：

皇姐，駙馬果然養了外室？

此事你知情還是不知情？

長公主嘴裡發苦，“家醜”被外揚了呀。

駙馬髒了，還弄出了野種，長公主並不十分在意。

左右她也有面首，與駙馬早就貌合神離。

但，男人她可以不要，身為皇家貴女的體面卻不能被踐踏。

偏偏問詢她的是皇帝，她即便滿心憤懣，也要極力壓制。

她抬頭看向皇帝，輕輕點頭：

陛下，臣知情。

她的眼底閃過一抹寒意，似乎在無聲的告訴皇帝：陛下放心，臣萬不會饒過折辱皇家的混蛋。

長公主作為公主，不好明火執仗的對著駙馬喊打喊殺。

但，想要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死掉，長公主還是有許多辦法的。

長公主發現駙馬姦情的時候，就已經在考慮：

唔，到底是墜馬、鬥毆好呢，還是染病、下毒更便宜？

在長公主心裡，私養外室的駙馬已經是個死人了。

所以，當被皇帝無聲詢問的時候，長公主不自禁就釋放出了些許殺意。

皇帝沒有在意長公主眼底那一閃而逝的寒芒。

區區一個駙馬，殺了也就殺了。

只要長公主處理好，不留下把柄，不被人發現，皇帝就不會追究。

相較於駙馬即將迎來的悽慘下場，皇帝更關注林羨予。

他微微側頭，看了眼身邊的內侍。

內侍四十來歲的年紀，體型有些圓潤，白白胖胖，一臉和氣。

他還特別愛笑，即便嘴巴不笑，眉眼也是柔和的，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

事實上，他是皇帝倚重的內侍總管，不只是在後宮，就是在前朝，也頗有些體面。

不過，在皇帝面前，他還是卑微得亦如剛進宮時的模樣。

垂首躬身，湊到了皇帝近前。

內侍一直隨侍在皇帝左右，所以他聽到了楊芙、林羨予的心聲，更注意到了皇帝對這兩位小貴女的看重。

皇帝有了動作，內侍自然心領神會。

他附到皇帝的耳畔，低低的回稟著：

“陛下，那位就是您欽封的清和縣君，是承恩公府的三小姐。”

“她從小被父母、兄長們寵溺，皇后娘娘對這個嫡出的親侄女兒亦是寵愛有加，清和縣君便有些嬌氣，為人也率真！”

內侍的措辭頗為委婉。

他沒有直接說“周羨予”被家裡寵壞了，也沒有說“周羨予”任性跋扈，只說她生性直爽。

嘖嘖，就像方才眾貴婦說楊芙“活潑”一樣，這裡的“率真”，也不是什麼夸人的好話。

皇帝沒有在意這些，他更為敏銳的抓住了一個重點：

“性子率真？也就是說，她、不會裝模作樣？”

再通俗些，就是壞的明白！

犯了錯、欺負了人，不會撒謊、遮掩，而是能夠“敢作敢當”。

性子率真，可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有人縱容。

正所謂“恃寵而驕”嘛。

有人為她遮風擋雨，她不知道風雨的可怕，自然也就可以一直“率真”下去。

這樣被寵壞的小貴女，別說心裡想的了，就是在嘴上也不屑作假。

皇帝果然謹慎，為了確定林羨予心聲的真偽，先是問了事件當事人，又從“周羨予”的性情入手。

多方驗證，他才會相信。

【咦？怎麼忽然安靜下來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今天還真是怪事多多。剛才大嫂、二嫂也不知道怎麼了，尤其是二嫂，看我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似的。】

【哼，我就是看她不順眼怎麼了？做的點心那麼難吃，我都說了我不喜歡，她為了在娘面前假裝賢惠，非要給我送！哼哼，她非要送，我就拿去餵狗！】

【不過，二嫂雖然廚藝差了些，但人長得好看！要不是看在她是個美人兒的份上，我早就當面把點心餵狗了！】

【……呃，不對不對！就算二嫂長得好看，她也不能拿我當仇人啊！怎麼能用那種眼神看我？】

林羨予“說”到最後，語氣裡竟帶著些許委屈。

二少奶奶聽了這些，先是氣惱——

好啊，周羨予週三娘，你果然糟蹋了我的心意。

接著就是羞惱——

周羨予你什麼意思？

糟蹋我的心意也就罷了，居然還羞辱我的廚藝？

再然後，二少奶奶就紅了臉。

不是氣的，而是羞的。

哎呀，三妹怎麼能這麼說？

那個，她確實長得好看，可、可她也不能當眾——

咦？

等等！

“周羨予”雖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但她並沒有說出口。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心聲能夠被人聽到。

二少奶奶好一番心緒翻湧，她忽的反應過來，她所聽到的不是小姑子的話，而是她的心聲。

是她埋藏在心底的最真實的想法。

所以，小姑子確實因為嫉妒而跟她不和，卻又真的覺得她美。

一時間，二少奶奶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生氣，還是該高興。

雖然但是，被人誇長得好，不只是二少奶奶，換成任何人都會開心。

哪怕是被“嫌棄”，哪怕明知道被欺負，卻還是忍不住的歡喜。

甚至於，她會因為“周羨予”這彆彆扭扭的心聲，而徹底對小姑子改觀——

這哪裡是什麼糟心的攪家精，分明就是有眼光的小乖乖！

二少奶奶的心，彷彿氣泡水，咕嘟咕嘟的冒著開心泡泡。

她開心，不只是自己被誇了，她還成了眾人羨慕的物件——

嘖，這得長得多美，才能讓跟她不對付的小姑子，都要在心裡誇一句“好看”？

眾人的目光齊齊的從林羨予身上，轉移到了二少奶奶這邊。

咦，還別說，周家的這位二少奶奶，確實有一副好皮囊。

雖然還沒有達到世間罕有的地步，卻也嬌美軟糯，沒有攻擊性，是那種連同性、連長輩都喜歡的國泰民安的長相。

二少奶奶感受到眾人或是審視、或是讚賞、或是傾慕的視線，臉愈發的紅了。

她不自在的擰著帕子，整個人又是緊張，又是暗爽。

她不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也不是有著柳絮之才的大才女，她在家裡雖然受寵，可在京城並不十分有名。

是以，她沒有被世家大族求娶回家做宗婦，只能嫁給不承爵的嫡次子。

活到十八、九歲，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被人如此關注。

還不是惡意的凝視，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欣賞。

二少奶奶不懂得什麼叫人生的高光時刻，但就在這一瞬間，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與滿足。

二少奶奶沉浸在這種令她沉醉的感覺之中，一時沒有去想，她會這般受矚目，全都是因為小姑子的心聲。

還是雅集結束後，回到承恩公府，二少奶奶才意識到。

她沒有對“周羨予”感恩戴德，卻也不再計較她的作妖！

姑嫂關係，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雖然沒有親如姐妹，甚至還有些彆扭，但，兩人之間的“彆扭”中，又夾雜著一種莫名的和諧。

……這些都是後話。

雅集還沒有結束，戲臺上的鑼鼓還在演奏。

林羨予“說”完了二少奶奶，也沒有放過大少奶奶。

【還有大嫂，她長得不如二嫂好看，性子也古板！但，她真的好厲害！】

【就像大哥對我說的那般，可惜大嫂是個女子，但凡她是個男子，早就成了京城數一數二的才子名士。】

【切！有才華又怎麼了？女子就是女子！被困在內宅，不但要伺候公婆、丈夫，還要忍受我這個小姑子！】

【哼！真當我不知道，大嫂嘴上不說，心裡卻嫌棄我不學無術！】

【當我願意做個草包啊！我、我就是不如大嫂聰明，就是不如大嫂會讀書，難道還是我的錯？】

【我就是見不得大嫂規矩端方的模樣，也不喜歡她出口成章的靈氣，還有大哥，居然那麼喜歡大嫂！哼，憑什麼啊，明明大哥以前最喜歡我、也最寵我的！】

林羨予噼裡啪啦的一通“說”。

說話的話，絕對的自爆。

她說出了自己對嫂子的嫉妒，也說出了她對嫂子的算計——

不是夫妻恩愛嗎，我就非要給你塞個小妾。

好生惡毒！

也、還好吧！

如果說，聽到楊芙的心聲時，大少奶奶是滿滿的恨——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討人嫌的小姑子？

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卻插手哥嫂的房中事，這又是哪家的規矩？

大少奶奶作為妻子，自然不喜歡旁人給自己的丈夫送女人。

不過，大少奶奶也知道，她與丈夫即便感情再好，也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是承恩公府的宗婦，不但有著管家的職責，也有為家族綿延子嗣的重擔。

而生孩子什麼的，不只是辛苦，還極有可能危及性命。

大少奶奶早在定下與承恩公府的婚事時，就對自己的婚姻、未來等全都做了規劃。

成親後，她會盡量在三年內生下能夠繼承家業的嫡長子。

休養個兩三年，她會再生下一個孩子，最好還是男丁。

沒辦法，小兒難養啊。

一個兒子，根本就不保險。

大少奶奶作為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貴女，她的世界不只是情情愛愛，還有身份地位、家族傳承等等方面。

她必須確保承恩公府的爵位，牢牢掌控在她的血脈手裡。

她還要繼續維繫夫妻感情。

但，夫妻感情好，就少不了同房。

而同房什麼的，就不可避免的會懷孕。

大少奶奶有了兒子，就不想再懷孕。

她怕自己死在產室，留下爵位、稚子、嫁妝，便宜了其他女人。

在古代，是沒有正常的避孕手段的。

基本上都是對人體的巨大傷害。

大少奶奶不想冒生育的險，也不想為了避孕、打胎等而去破壞自己的健康。

母親、祖母等前輩們，給了她解決辦法——

給夫君納妾！

將懷孕的風險轉嫁給其他的女人。

左右只是妾，即便生了兒子，得了夫君的寵愛，也掀不起大浪。

大少奶奶活得通透，也精於計劃。

在成親前，她就選好了侍妾的人選。

是以，她是不會要求丈夫不納妾、不生庶子庶女的。

但，給丈夫納妾這種事兒，只能她來做，“周羨予”一個小姑子，憑什麼胡亂插手？

還是說，她想要算計她這個大嫂？

大少奶奶是要做主母的人，習慣了掌控一切。

“周羨予”的行為，冒犯了大少奶奶作為承恩公府未來女主人的尊嚴！

這、如何能忍。

呃，也不是不能忍！

比如此刻，大少奶奶聽了林羨予用腹語說出來的“心聲”，心底的憤怒與森寒，瞬間消退。

小姑子確實看她不順眼，甚至稱得上嫉恨。

但小姑子之所以嫉妒，是因為她有才華。

唉，只有庸才才不會被人嫉妒。

大少奶奶暗自嘆息著，作為天資聰慧、才華橫溢的京中第一才女，她不被人嫉妒才不正常呢。

而且，“周羨予”還在“心聲”中提到，不只是周羨予，周羨予的大哥，大少奶奶的夫君，對她也是十分欣賞呢。

“周羨予”更是在心裡承認，她大哥喜歡大嫂！

大少奶奶的耳朵尖紅了，眼底也一片柔軟：

哎呀，小姑子也真是，這種夫妻間的情情愛愛，怎麼能當眾說出來？

林羨予：……行叭！你高興就好！

小k直接看傻了眼，這樣也行？

客服林羨予，你也太會搞事情了，居然用腹語對抗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