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這片森林的時間不長,但有很多人類成群結隊地來找他。

嘈雜的聲音中,他隱隱聽到“屍晶”“喪屍王”“增強異能”這些字眼。

他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不妨礙他戲耍人類,過後再將對方催生成高階喪屍,成為他龐大隊伍中的一員。

每一天都太無聊了,當黑夜降臨後,世界都靜謐下來,只有人類能帶給他些微的樂趣。

但是時間一長,人類相同的行為模式也令他厭倦。

那些人總是張狂地來到他身前,朝他發出聽不懂的字句,眼裡流露出貪婪的精光,卻又剋制不住臉上的恐懼。

強大的異能者。

他聽到對方自我吹噓。

他連戲弄的心情都沒有,很快速地解決掉那一群人,再視心情把對方變成喪屍軍團的一員。

滿手粘稠的血水,頭一次令他感到無聊。

時間是靜止的,他感受不到時光的流逝。

周圍的喪屍們偶爾會因爭奪屍體而打鬧,但他從來懶得理會,任由它們同類相殘。

反正,在他的地盤上,它們永遠不會徹底死掉。

這些是他的孩子,他親手製造出來,對他唯命是從,卻無法帶給他樂趣的工具。

太過無聊了,他都想找個清淨的地方靜靜沉睡,以抗拒這日復一日的空虛時光。

直到有一天,一個與眾不同的人類走進了森林,來到他面前。

“你住得太深了,我找了你一星期。”

那個人類露出笑容,像很熟悉的老朋友一樣跟他抱怨。

他靜靜看著對方,等待人類出手。

但是那個人類並沒有攻擊他,只是很隨意地往他旁邊的石頭上一坐,開始撕掉黏在衣服上的吸血螞蟥。

從森林外到他這裡來,有些潮溼的地方,會有很多吸血蟲。

人類一邊清理掉蟲子,一邊說些他無法理解的語句,沒有任何要攻擊的意思。

周圍的孩子們見到那個人類後,都有些蠢蠢欲動,就像看到美味的食物,忍不住想撲上去。

他制止了孩子們,令周圍安靜下來。

人類一直低頭,像在逃避他的視線,不敢跟他直視。

以他的直覺來說,這個人類長得很漂亮。

無論是精緻的眉眼,還是高挑精瘦的身形,甚至修長脖頸上微微跳動的脈絡,都跟以前那些人類截然不同。

他忍不住思考,這個人類來到他面前,想要什麼?

他的屍晶嗎?

說起來,人類主動招惹他,不過都是為了屍晶而已。

他的心漸漸沉下來,慢慢朝那個人類抬起手。

快點解決了吧,這個人的血液,說不定會有更灼熱的溫度。

就在他抬起手的時候,人類似乎注意到他的動作,抬頭朝他一笑,目光柔軟堅韌,神情溫和繾綣。

他瞬間停住殺意,有些怪異地盯著那個人類。

他的眼裡,為什麼會有燦爛的星河?

他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那些人充斥著慾望,殺念,恐懼,憤怒和絕望,但又敵不過噁心的貪婪,瘋狂地想要殺了他,在被他反殺後,眼裡是強烈的恨意和不甘。

可是這個人類的眼睛是那麼澄澈,不帶欲求,不染算計,沒有絲毫他厭惡的情愫。

他沒能思考太久,只徒勞地放下手,轉身離去。

他不想面對這個人類,那樣會擾亂他平靜的思緒。

但是人類並不放棄,居然尾隨他,前往更深處的叢林。

他住在森林最清淨的角落,這裡沒有喪屍,沒有喪屍獸,周圍都靜悄悄的,只能聽到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響,以及溪水潺潺流動的聲音。

木系高階喪屍為他建造了一棟漂亮的木屋,他就住在裡面。

這是他的習慣,不喜歡露宿在風雨中,有一間木屋,會更安心些。

這裡也是整個森林最安全的角落,沒有任何人類能夠突破孩子們重重封鎖,來到他身邊。

但因為跟他距離過近,孩子們沒有襲擊尾隨他的這個人類。

在即將抵達木屋的時候,人類發出驚訝的讚歎,“這麼漂亮的木屋,是你自己修建的?”

他沒有回答,也無法用人類的語言去回應。

他推門進屋,人類也跟了進來。

“真簡陋,居然只有一張床。”

在看到屋裡陳設後,人類笑著搖搖頭,徑直把揹包甩到床上。

然後,他看見人類嘮嘮叨叨地從揹包裡取出好些東西。

“我帶了牙刷藥膏,換洗衣服,還有些吃的,住上一星期沒問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人類又拿出一樣東西,朝他晃了晃,“你看,毛毯我也帶了,有點薄,希望晚上不會降溫。”

他靜靜看著那人類,本想回應說,他不知道會不會降溫,因為他感受不到溫度。

但他張張口,沒能發出聲音。

人類就像森林裡爭奪領地的小動物,蠻不講理地霸佔他的木屋,將帶有自己痕跡的東西擺滿一屋。

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選擇跟人類打一架。

夜晚很快來臨,他的世界依舊是一片灰濛。

人類在屋角放了一盞燈,那燈發出泛白的光芒,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

“充電式的,希望能堅持一星期。”人類嘀咕了一聲,然後徑直往床上一躺。

那床不算寬,人類睡在裡側,朝他拍拍床沿。

“來,你睡這邊,我睡相很好,不會踹到你。”

他沉默許久,還是走了過去。

人類心滿意足地一笑,正要說點什麼,卻突然被他扛起。

然後,他把人類扔了出去,自己倒回床上。

就算是這個漂亮的人類,也不可以跟他搶唯一的床。

在人類到來的第二天,他真的很想不通,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人類似乎是雷系和木系的雙系異能者,此刻,人類正將他的木屋拆掉重修。

“我想把屋子修得更大一點,畢竟兩個人住有點擠。”

人類說這話的時候,不斷催生木樁,將木屋地基拉大,並修上門窗和屋頂。

他靜靜看著,沒有阻止,也沒有上前幫忙。

直到人類說,“最近可能要下雨,木屋不遮雨。你來修幾堵泥牆,透氣保暖又能遮風避雨。”

他抬起手,幾堵土牆緩緩升起。

腦子裡沒思考什麼,身體先動了。

就好像對這個人類言聽計從,無論對方說什麼,他都要先做出正面回應。

這樣有點危險,他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要讓這個人類儘快從他的世界消失,不然會有更多麻煩。

但是,人類在他動手之前,把他指揮得團團轉。

“這邊需要一個洗漱臺,你記得洗漱臺什麼樣子嗎?”

他麻木著臉,在房屋一角塑起一個洗漱臺。

“真好,果然異能者就是方便。”

人類在屋裡轉來轉去,時而讓他做一個馬桶,時而叫他開闢一個簡單的灶臺,時而又叫他做一張大床。

他真的不想理。

但身體也是真的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