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交往的物件是不一樣,社團與社團也不一樣。

前來弔唁曹亞的人,要麼是純粹的商人,要麼就是像曹亞一樣的黑幫龍頭。

傳統的社團是一位都沒有到來的。

就好比全興的王冬。

若是放在傳統社團裡面,那他們大概會對王冬不屑一顧——全興算什麼啊?

巴掌大點的小社團。

然而真正瞭解全興才知道,全興固然小,但人家是真正的黑幫。

他們的構成與一般的社團完全兩樣。

兩者的差距太大了。

全興雖然小,可真正要爆發出能量來,偌大的和聯盛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畢竟,全興是拿槍的,而和聯盛連劍都不用,只用刀。

馬武懷著沉重的心情,送走了一眾客人。

這一天的時間快結束的時候,他在董事長辦公室接待了公司的一眾高層。最重要的是行動組。

義群的模式是極度需要行動組來幫助正規生意保駕護航的。

說白了,義群做生意的時候一樣橫行霸道,沒有足夠的行動組,這生意就完全沒有辦法展開。

很是麻煩。

行動組的幾位頭領站在沙發後面,而沙發上坐著的,只有三人。

其中兩人自然是曹亞的兩位義子陳泰與李修,另一位,卻是行動組培養出來的頭領,深得曹亞信任的新一代小齊!

這三人直愣愣地看著馬武身後。

就連三人背後的行動組頭領們也情不自禁地看向此處。

馬武嘆了口氣:

“曹公被奸人所害,這是我們義群的恥辱。”

“曹公的仇,我們無論如何也要報的。”

“俗話說,蛇無頭不行。”

“我們義群也要有相應的坐館來帶領我們給曹公報仇,帶領我們義群走向新的高度。”

“曹公在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說過……”

“若是他發生了意外,那麼,義群坐館的位置,將會有他指定的人來做。”

“現在,就有黃律師來宣佈曹公的遺囑。”

黃律師上前一步,剛剛咳嗽了一下,還沒有說話呢。

陳泰就站了起來:

“馬公,您後邊兩位是?”

馬武看了身後一眼,鄭重道:

“這三位是我邀請來觀禮的貴賓。”

小齊從來都是唯陳泰馬首是瞻,緊跟著站起來道:

“馬公,今天可是我們義群的大日子,怎麼好請旁人來觀看?”

馬武拉下臉來,淡淡道:

“我說了,他們是前來觀禮的貴賓。”

陳泰和小齊吃了一個軟釘子,後者還想要說話,前者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馬武看著他們眼神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

“邀請貴賓觀禮,這本來就是江湖上的傳統,虧你們也是行動組的高層,竟然連這個也不記得了嗎?”

小齊不服氣道:

“馬公,這是誰啊?好大的架子!”

馬武看向身後,領頭一人微微笑道:

“銅鑼灣李富。”

後者緊跟著道——

“元朗王建軍。”

“銅鑼灣駱天虹。”

義群眾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洪興?!”

“林首富門生?!”

小齊嚇得趕緊坐下。

他可以對所有人都出言不遜,但不能不對林生保持敬畏。

真正的黑幫是畏強的。

誰最強跟誰。

無關忠誠,也無關義氣。

黑幫與傳統社團最大的不同在於,傳統社團不過是一個生意場,而黑幫是真正在玩命。

領頭的人若是不強,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亡。

這就是真正黑幫的生存法則。

不但是小齊,那些行動組的頭領們紛紛驚訝地看著李富三人。

委實這三人的名聲太過嚇人。

他們崛起的速度跟昔日的忠青社都差不多,卻持久得多。

若是普通的香江市民提起三人,一準會說這是三位大老闆。

李富等人明面上的身份可是雷霆安保的高層,李富是董事長,王建軍是總經理,駱天虹掛上了一個安保經理的名頭。

最關鍵的是,這三人是有資格進入督爺府宴請的。

雖說達不到二十三人顧問委員會的地步,但也非同小可。

遠遠不是義群眾人能夠達到的高度。

更不用說李富三人背後還站著林楓。

是個人都清楚,李富三人此次過來一定是得到了林楓的允許,要不然,他們三人絕對不會這麼整齊地出動。

地位到了一定的程度,想要讓這三人一起參加的公開活動少之又少。

這,就是牌面!

李富微笑對眾人道:

“洪興高層欠曹公一個人情,此番曹公遭逢大難,我等不告而來,為的自然是早日抓到殺害曹公的兇手。”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深感吃驚。

義群與洪興有這麼大的交情嗎?

他們怎麼不知道?

李富對馬武說道:

“馬公,曹公剛剛過世,著實令貴幫人心動盪。”

“無論如何,您現在也是義群的大家長,但好像你的小弟不聽你話啊。”

馬武連忙道:

“他們都是好孩子。”

李富點點頭:

“在咱們這種社團,好孩子一定要聽話。”

“尤其是行動組。”

“你可以有想法,你甚至可以質疑,但上司下達的命令,必須完成。”

“行動組是上頭手中的刀,刀,不允許有自己的思想。”

李富一邊說,一邊用冷冽的目光掃過陳泰、李修、小齊還有一眾的行動組骨幹。

馬武在一旁默不作聲,由得李富發揮。

曹亞在的時候,馬武說話自然是一言九鼎。有曹亞在背後支援,馬武就是妥妥的二當家。

然而現在曹亞被殺,馬武說話小的們已經不聽了。

曹亞死了才一天多的時間,這些小弟們已經明的暗的開始不聽指揮。

故此,馬武就像局外人一樣,閉口不言。

小齊頓時大怒:

“你洪興是客人,我們義群的事情,不需要你來多嘴。”

李富淡淡道:

“無論哪個社團沒有頭領是不成的。”

“江湖上都知道曹不離馬馬不離曹,曹馬二人是一個整體。”

“曹公故去,馬公自然是老大。”

“怎樣?馬公發話你們都不聽了?”

“想要造反?”

小齊頓時噎得不輕。

李富壓根不給陳泰說話的機會,

“我洪興和義群是兄弟社團。”

“與我洪興有恩的是曹公。”

“曹公的意志,我們洪興一定會貫徹到底。”

小齊不服氣道:

“大家的目標都是一樣的,那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咄咄逼人?”

李富好笑道:

“咱們的目的一致?”

“不見得吧?”

小齊更不服氣了:

“如何不一致?”

李富淡淡道:

“我要是記得沒錯,曹公生前可制定了遺囑。”

“上面記載了曹公要傳位的人。”

“我們洪興承認曹公的這份遺囑,並且認為這是合法的。”

“你認曹公的遺囑嗎?”

小齊梗著脖子道:

“我當然認!”

李富玩味道:

“若是遺囑中的人選不是你跟的陳泰呢?”

“你也認嗎?”

小齊脫口而出:

“當然不認!”

陳泰大喝道:

“小齊,胡說八道什麼?”

“義父的遺囑,我認!”

小齊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泰哥,兄弟們除了你,誰也不認得。”

李富哈哈大笑,笑容滿是嘲諷。

馬武無可奈何道:

“李生,讓你見笑了。”

“家門不幸啊。”

李富對馬武還是非常尊敬的:

“馬公,楓哥來的時候吩咐了,無論如何要貫徹兩位的意志。”

“曹公的仇,我們給報了!”

小齊登時大怒,跳了起來:

“曹公是我們義群的曹公,曹東的生死大仇自然是要我們義群來報,幹你們洪興什麼事情?”

李富嘲弄道:

“你都要造曹馬兩位的反了,你怎麼好意思說要給曹公報仇的?”

小齊氣壞了:

“我什麼時候要造反的?”

李富淡淡道:

“曹公立有遺囑,記載了義群的龍頭。”

“然而合你意思的你就認,不合你心意的你就不認,這不是造反是什麼?”

小齊叫嚷道:

“曹公不可能不選泰哥的。”

李富笑道:

“要是他就不選呢?”

“你怎麼辦?”

小齊一時間陷入兩難:

“我……”

李富冷笑道:

“你什麼?”

“你不過是一個行動組的組長,什麼時候社團的大事必須合你的心意了?”

陳泰站起來道:

“李生,今天是我們義群的大日子,洪興能來,我們義群上下很高興。”

“不過,好歹你也是客人,不需要介入這麼深吧?”

“義群有自己做事的方法,洪興插手不合適吧?”

李富聳聳肩:

“你說得沒有錯,你們是義群,我們是洪興,我們插手不合適。”

陳泰剛鬆了口氣,就聽李富笑吟吟道,

“可我們洪興也沒有插手啊。”

“不過是說了句公道話而已。”

“你以為江湖上認你陳泰還是小齊?”

“你們記住了,我們認的是曹公。”

“認的是義群。”

“你們現在可代表不了義群。”

“想要代表義群,先成為義群的龍頭吧。”

“也就是說,你們要獲得曹公的認可。”

陳泰一下子閉嘴無言。

小齊怒道:

“曹公一定會選泰哥的。”

李富盯著小齊,他的身份與眾不同,說是與馬武平起平坐都是小看他了,小齊被他盯得直發毛。

“這位兄弟,你出來混社團,跟的是義群,不是跟單獨個人。”

“你上面有社團的諸多高層。”

“曹公的話你聽不聽?”

“馬公的話你聽不聽?”

小齊連忙答道:

“我自然是聽的。”

李富搖搖頭:

“我看不見得。”

小齊氣得臉色通紅:

“我自然是聽的。”

“我對社團的忠心,兄弟們都看得明白。”

“你這是對我的侮辱。”

李富好笑道:

“曹公的話你既然聽,曹公的遺囑你為什麼不遵守?”

“馬公踐行曹公的遺志,要推行曹公的遺囑,你為什麼不聽從?”

“還是在你的心裡,你只認陳泰這一個老大?”

小齊一時間六神無主。

陳泰不能不說話了:

“李生,你過了。”

“這是我們義群的家事。”

“洪興雖然是第一社團,也不能這麼橫行霸道。”

李富輕輕搖頭:

“洪興確實是第一社團,然而我們除了洪興之外的事情沒有半點興趣。”

陳泰立刻道:

“但李生這麼對我義群的幹部,是不是自相矛盾?”

李富嘲弄道:

“我們洪興來這裡不過是報答昔年曹公給予的恩情。”

“我站在這裡說話,是獲得馬公允許的。”

“難道你和小齊一樣要造反?”

陳泰噎的說不出話來。

李富冷冷道:

“路不平有人踩,我們洪興雖然是第一社團,可你滿江湖打聽打聽,我們洪興的口碑如何?”

陳泰緩緩地坐下。

這沒有辦法,洪興此任的龍頭是靚坤,靚坤的口碑有著林楓的加持,那是忠義無雙。

這可沒得黑。

不論是不是敵對社團,對於洪興靚坤,他們只能伸出大拇指,說聲好!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評價。

李富冷聲道:

“我問你們,是不是曹公的遺囑你們會遵守?”

一直默不作聲的李修頭一個回答:

“會。”

陳泰聽到李修一說,馬上跟道:

“我自然是聽的。”

李富看向小齊:

“你呢?”

小齊梗著脖子說道:

“我也會聽從。”

李富淡淡道:

“馬公,還請公佈曹公的遺囑吧。”

馬武頗感荒謬,又感到荒涼。

曹亞在的時候,這些小傢伙有一個算一個,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誰料到曹亞沒了才幾天啊,這些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自己堂堂義群的二號人物,竟然得靠著外人來壓服眾人。

義群吃棗藥丸!

然而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馬武定定神,從黃律師手裡接過遺囑,打了開來。

遺囑他早就看過了。

曹亞的遺囑是讓姜衛來擔任義群的龍頭。

然而姜衛早就退出社團了。

馬武定定神,鎮定地撒謊:

“曹公生前認定的義群龍頭是——李修!”

此言一出,眾人大譁。

小齊梗著脖子道:

“怎麼會?”

“我不……”

他一眼就看到了李富,後面那幾個字生生地沒有說出口。

陳泰失魂落魄。

李修一片茫然,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我?”

天知道他過來只是當一個擺件,走一個過場的。

萬萬沒有想到,新龍頭竟然是自己!

李富沉聲道:

“我為洪興代表,今天來見證義群新龍頭上位。”

“可有人對曹公的遺囑有異議?”

小齊本能地抬頭,然後就對上了李富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馬上低下了頭,不敢與李富對峙。

曹亞的遺囑,他是不想認的。

然而現在又不能不認。

洪興的威懾力擺在這裡。

小齊怕自己一旦開口反對,李富張口就給他一頂“要造反”的大帽子。

事實上,不遵守曹亞的遺囑,確實是在造反。

這點小齊心知肚明。

陳泰已經懵了。

不是自己!

果然不是自己嗎?!

義父竟然選擇李修也不選擇自己嗎?

李富問道:

“陳泰,曹公的遺囑你遵從嗎?”

陳泰趕緊振作:

“自然是遵從的。”

李富緩緩點頭:

“好,你們行動組的二人也遵從,那麼,在我洪興的見證下。”

“義群繼曹公之後的新龍頭就是李修。”

李修茫然地看向馬武:

“馬公,為什麼是我?”

這話聽得陳泰和小齊心中有氣。

你特麼的都被曹公認定是接班人了,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然而李修是真的想要問清楚,怎麼會是他呢?

馬武認真道:

“你誤會了曹公。”

“曹公明面上沒有對你多關注,你以為曹公對你有偏見嗎?”

“其實不是。”

“曹公一直欣賞你。”

“只不過你之前都是獨行俠,與社團的兄弟們融合得不夠。”

“現在你是社團的龍頭了,要好好地改掉這個毛病。”

李修鄭重點頭。

馬武道:

“好了,我要與阿修有事情商量,你們把曹公的指示傳遞下去吧。”

眾人齊齊點頭。

李富開口道:

“小齊留下。”

小齊一片茫然。

陳泰皺眉道:

“李生,小齊剛才頂撞了你,你不至於這麼小氣吧?”

李富好笑道:

“我可不是小氣的人。”

“新龍頭有話要對小齊吩咐。”

陳泰無可奈何。

他知道這話就是個託詞,李富留下小齊一定有什麼事情,然而現在的義群龍頭是李修可不是他陳泰。

陳泰只能給小齊一個眼神,讓他自求多福。

小齊一時間感到莫名的悲壯。

李修看到眾人走後,皺眉問李富:

“李生,你把小齊留下來做什麼?”

李富無語地看著對方:

“你還真以為我要報復小齊?”

“我沒有那麼閒。”

“我奉楓哥的命令來義群,是為了給曹公報仇。”

小齊納悶道:

“那找我做什麼?”

李富冷冷地看著他:

“曹公遇害那天,馬公是讓你護送曹公回家的吧?”

小齊臉色一下子變了:

“沒錯。”

“那天看完戲之後,我送曹公回家。”

“我一直在曹公的車後跟著,但是路邊一輛泥頭車闖了過來,把我攔住了。”

“等我追上去的時候,曹公已經沒了。”

“整輛車的人都在,只少了司機阿彪。”

小齊忽然反應過來,

“你想要誣陷我?”

“曹公不是我殺的!”

李富嘲弄道:

“誣陷你做什麼?”

“曹公是在你的保護下出事的,那麼,你就有義務殺了兇手給曹公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