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無人能夠回答的懸念

你即便身為法則的守護者，又能如何。

你守護的法則，正在死去。

葉梟的聲音很輕，卻好比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了歸墟那亙古不變的心境之上。

你只是一個墓園的看守，日復一日地看著你腳下的骸骨，不斷地腐朽風化。

你稱之為守護。

我稱之為，等死。

歸墟那籠罩在輕紗之下的面容，徹底失去了血色。

她發現，自己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威嚴，在這個男人那赤裸裸的充滿了商業邏輯的價值論面前，被撕得粉碎。

我給你一個機會。

葉梟伸出一根手指。

一個讓你，從一個被動的看守者，變成一個主動的創造者的機會。

成為我的設計師，你設計的將不再是毫無生氣的血脈程式碼，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能自我演化，能創造價值的全新的世界。

你將不再是守護法則，你將，成為法則本身。

這個誘惑，就像一個魔鬼的低語，精準地擊中了歸墟內心深處，那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一成不變”的厭倦。

她守護了這片墓園太久。

久到，她都快忘了，“生機”是什麼滋味。

我需要時間考慮。

她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乾澀。

可以。

葉梟收回了手，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我會給你，一個無法拒絕的報價。

他說完，不再看她，一步踏出，身影便從這片法則亂流之中，回到了祖龍巢的上空。

歸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座，已經被徹底淨化的血脈聖堂，最終，還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雲海深處。

她需要，重新定義，自己存在的價值。

葉梟的身影，重新出現在祖龍巢的廣場上。

先生。

早已等候多時的敖靈霜，立刻迎了上來，她的臉上，寫滿了無法掩飾的擔憂與關切。

我沒事。

葉梟擺了擺手，他的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氣息，卻比之前，更加的沉凝與深邃。

資產清算得怎麼樣了。

他問的是，早已在一旁等候的花長老。

回先生，已經清點完畢。

花長老遞上了一本厚厚的賬冊，她的臉上，充滿了壓抑不住的興奮。

祖龍巢，不愧是萬妖國的核心。

其積累的財富，即便只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讓整個青丘狐族，瘋狂。

很好。

葉梟接過賬冊，隨意地翻了翻。

通知下去。

他開口，聲音傳遍了整個死寂的皇城。

從今天起，祖龍巢，更名為“生態農場一號基地”。

城內所有龍族，無論老幼，都將成為農場的第一批，簽約勞工。

他們的工作，就是學習如何，耕種我那片，神話森林。

他們的薪酬，將用眾生幣結算。

他們的食宿，將從他們的薪酬裡，直接扣除。

至於他們之前，被敖天獻祭掉的壽元與氣運。

葉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當是，他們入職時，主動繳納的無法退還的保證金吧。

這番話，無異於，將龍族最後的尊嚴，都踩在了腳下，碾得粉碎。

幾名龍族長老，再也忍不住，雙目赤紅地衝了出來。

人族魔頭，你欺人太甚。

我龍族，即便戰死，也絕不受此屈辱。

是嗎。

葉梟甚至沒有看他們，他只是伸出手，對著那片，已經徹底穩定下來的神話森林，輕輕一招。

那頭由七彩神樹與龍鱗，共同構成的植物巨龍，緩緩地低下了它那龐大的頭顱。

它那雙由樹瘤組成的眼睛，亮起了兩團紫金色的火焰，淡漠地注視著那幾個，叫囂的龍族長老。

那幾個長老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們能感覺到，一股，比妖祖殘魂，還要恐怖，還要純粹的龍威，從那頭植物巨龍的身上，散發出來。

那是一種，生命形態上的絕對碾壓。

在它面前，他們引以為傲的真龍血脈，就像螢火，遇到了皓月。

我只是在用你們能聽懂的方式，跟你們講道理。

葉梟的聲音很平靜。

現在，你們是選擇，體面地拿起鋤頭，成為我的員工。

還是選擇，讓我把你們，也變成，我農場裡的肥料。

龍族長老們，沉默了。

良久，為首的那個，資格最老的龍族大長老，緩緩地彎下了他那，從未向任何人彎下過的高傲的腰。

老朽，願意，學習耕種。

他那沙啞的聲音標誌著，一箇舊時代的徹底落幕。

敖靈霜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

她知道，從今天起，萬妖國，再也沒有什麼，高高在上的龍族了。

有的只是葉梟手下，一群為了三餐，而不得不努力工作的農夫。

就在葉梟準備，進一步規劃自己農場的發展藍圖時。

一道火光，從天際，以一種不要命的速度，朝著祖龍巢的方向，疾馳而來。

那是一隻，專門用來傳遞緊急軍情的三足火鴉。

火鴉落在葉梟面前，口中吐出了一枚，由錢不離親手燒錄的玉簡。

葉梟捏碎玉簡，一股焦急的意念，湧入他的腦海。

丹鳳城，出事了。

葉梟的眉頭，微微一皺。

他當初在丹鳳城外，種下龍血草，放出“龍血聖果”的訊息，本意，只是為了釣出那些，所謂的神農後裔。

可他，還是低估了，“一步登天，立地成聖”這八個字，對這個世界修士的誘惑力。

那顆虛無縹緲的聖果，就像一塊，扔進了鯊魚群裡的血肉。

吸引來的不僅僅是神農後裔那幾條小魚。

更有，來自四面八方的真正的深海巨鯊。

大炎王朝，東海劍閣，西漠佛國，甚至，就連一直與世無爭的號稱丹道正統的“藥王谷”，都派出了人馬，齊聚丹鳳城。

如今的丹鳳城，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偏遠小城。

它成了整個大陸的風暴中心。

各方勢力，盤踞其中，相互忌憚，卻又都在等待著，那“聖果”成熟的時刻。

而錢不離他們，作為丹鳳城名義上的主人，則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所有勢力，都在逼迫他們，交出葉梟，交出那所謂的“聖果”。

玉簡的最後，是錢不離，用近乎泣血的語氣，刻下的一句話。

“主上，丹鳳城，快守不住了。”

敖靈霜看著葉梟那瞬間變得冰冷的臉色，心中一緊。

先生，是丹鳳城那邊。

葉梟沒有說話，他只是將那枚已經化作粉末的玉簡，隨手揚掉。

很好。

他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看來，我之前，還是太仁慈了。

總有些不開眼的傢伙，喜歡來試探我的底線。

敖靈霜能感覺到，一股，比剛才面對妖祖殘魂時，還要冰冷，還要恐怖的殺意，正在葉梟的身上，緩緩凝聚。

她知道，葉梟，是真的動怒了。

先生，我們現在就殺回去嗎。

她體內的雷炎之力，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翻湧。

回去。

葉梟搖了搖頭。

為什麼要回去。

他說著，轉過頭，看向了那群，剛剛被迫接受了自己新身份的龍族。

我不是剛剛，才招了一批，最優秀的員工嗎。

正好，讓他們去出一次，最完美的外勤。

也算是，給他們這些新人，做一次，最深刻的崗前培訓。

敖靈霜一愣。

她有些不明白葉梟的意思。

葉梟沒有解釋。

他只是走到了那個，已經拿起了鋤頭，準備去田裡報道的龍族大長老面前。

你想不想，拿回，你們失去的壽元與氣運。

他開口，問了一個，讓那大長老，渾身劇震的問題。

先生，此話當真。

大長老那雙渾濁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我從不開玩笑。

葉梟的語氣很平淡。

丹鳳城，現在，聚集了很多，來自大陸各地的所謂的天才，強者。

他們的身上，都帶著，很龐大的氣運，與很旺盛的生命力。

你們去。

葉梟指了指，那片神話森林。

用你們剛剛學會的耕種之法，在那座城裡，給我，種出一片，新的農場。

把那些，所謂的天才，都給我，種到地裡去。

他們的氣運，他們的壽元，他們的修為。

都將成為，你們這片新農場裡，最好的肥料。

什麼時候，你們把自己的虧空，都填補回來了。

什麼時候，再回來見我。

葉梟的話，就像一道，最惡毒，也最誘人的魔咒，在每一個龍族的心頭，響起。

去別人的地盤，把那些不可一世的天才強者，當成蘿蔔白菜，種到地裡，吸收他們的氣運與壽元，來彌補自己的虧空。

還有比這，更瘋狂，更解氣的事情嗎。

所有龍族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他們那雙，因為失去了力量，而變得黯淡的眼睛，重新燃燒起了，名為“貪婪”與“復仇”的火焰。

老朽，願為先生，開疆拓土。

那龍族大長老，第一個，扔掉了手中的鋤頭，對著葉梟，單膝跪了下去。

我等，願為先生，效死。

所有的龍族，在這一刻，都跪了下去。

他們看向葉梟的眼神不再是恐懼，而是，狂熱。

這個人，不是魔頭。

他是一個，能帶領他們，用一種，更加高效，更加直接的方式，去掠奪，去進化，去重新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新神。

很好。

葉梟對他們的反應，很滿意。

他轉過頭，看向了，那兩臺，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後的工程機械。

你們兩個，也跟著去。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了兩枚，閃爍著微光的石幣。

一枚，是他用那些狐族畸變體的怨念，所鑄造的“怨”字幣。

另一枚，則是他，用那“源初之噬”的核心，所鑄造的全新的“噬”字幣。

他將這兩枚，充滿了負面力量的眾生幣，分別打入了，那兩臺工程機械的核心。

從今天起。

你們不再是，工匠與建築師。

你們是，收割機。

是我的移動的法則定義器。

凡是被你們的鐵錘，所觸碰到的生靈。

他們的所有價值，都將被，強行剝離。

他們的血肉，將化作，農場的肥料。

他們的靈魂，將成為，我眾生幣上，新的刻度。

去吧。

葉梟揮了揮手。

讓丹鳳城那些，自以為是的獵人們，好好看一看。

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收割者。

那兩臺工程機械眼中紅光一閃，它們那冰冷的金屬身軀之上，開始浮現出，一道道，充滿了不詳氣息的黑色與灰色紋路。

它們對著葉梟，躬身一禮，然後，邁開沉重的步伐，帶著那支，由數百名，曾經的真龍強者，組成的“農墾大隊”，化作一道流光，朝著丹鳳城的方向，破空而去。

一場，即將顛覆整個大陸格局的名為“耕種”的血腥盛宴，拉開了序幕。

敖靈霜看著那支，充滿了詭異與瘋狂氣息的隊伍，消失在天際，只覺得遍體生寒。

她知道，丹鳳城，要完了。

所有，敢於挑釁葉梟威嚴的人，都將被那兩臺，已經化身死神的收割機，連同他們的驕傲與希望，一起，碾得粉碎。

先生。

她轉過頭，看著那個，依舊一臉平靜，彷彿只是派了一隊農夫，去開墾一片新土地的葉梟，聲音乾澀地問道。

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等。

葉梟的回答，只有一個字。

等。

等我的農場，開遍整個大陸。

等我的眾生幣，成為，這世間，唯一的信仰。

他說著，緩緩地坐上了那張，懸浮在半空中的象徵著至高權力的龍椅。

他輕輕地敲擊著扶手。

眼神卻看向了，遙遠的人族疆域的方向。

那雙深邃的眼眸之中，閃爍著，一種，名為“野心”的火焰。

萬妖國，只是一個開始。

他的棋盤，是整個世界。

而就在他，佈局天下，準備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世界變革之時。

遙遠的人族神庭。

九天之上，一座，由純粹的光明與法則，構建而成的宏偉神殿之中。

一個身穿月白色神官袍，面容模糊，彷彿不存在於這個時空的女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在她的面前，懸浮著一面，好比水鏡般的巨大寶鏡。

鏡中，清晰地倒映出了，葉梟坐在龍椅之上，俯瞰天下的身影。

“血脈聖堂的‘歸墟’，竟然，默許了他的存在。”

女子的聲音空靈飄渺不帶一絲感情。

“看來萬妖國那顆，潛伏了萬年的‘腫瘤’，已經被這個，有趣的‘外來者’給切掉了。”

她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點。

水鏡的畫面一分為二。

另一邊，出現了一個身穿紫色長裙，氣質高貴，眉宇間卻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與掙扎的絕美身影。

正是，奉命下界，去誅殺葉梟，卻遲遲沒有訊息的神庭聖女，風紫月。

此刻的她，正站在丹鳳城的城頭，看著城外，那黑壓壓的來自各大勢力的聯軍臉色無比的凝重。

“紫月。”

神官的聲音直接在風紫月的腦海中響起。

風紫月渾身一震，立刻恭敬地單膝跪了下去。

“神使大人。”

“你的任務，失敗了。”神官的聲音不帶一絲責備只有陳述。

風紫月的身體，微微一顫，頭埋得更低了。

“弟子無能。”

“這不是你的錯。”神官緩緩說道，“那個葉梟的變數，已經超出了，神庭最初的預估。”

“他不僅，沒有被萬妖國的舊秩序吞噬，反而成了那裡新的秩序。”

“現在我給你，一個新的任務。”

風紫月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你要，留在他身邊。”

神官的話，讓風紫月，猛地抬起了頭，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神使大人，您是說。”

“沒錯。”神官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神庭，對他，很感興趣。”

“我們想知道，他那所謂的‘農耕文明’，與我們神庭的‘神權統治’，究竟哪一個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未來。”

“所以你需要成為我們神庭，安插在他身邊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去接近他，去了解他，甚至去幫助他。”

“直到他將他所有的底牌，都在我們面前，掀開的那一天。”

風紫月的內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從未想過，高高在上的神庭，竟然會對一個，被他們定義為“魔頭”的人，做出如此，不可思議的決定。

這已經不是監視了。

這是投資。

是一場以整個世界的未來為賭注的豪賭。

而她就是神庭，推上賭桌的最重要的籌碼。

“弟子，遵命。”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中所有的雜念，聲音恢復了聖女應有的平靜與決絕。

“很好。”

神官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

水鏡的畫面緩緩消失。

神殿之中，再次恢復了永恆的寂靜。

良久。

神官才輕聲自語。

“只是，這顆棋子究竟會忠於下棋的人。”

“還是會，愛上她的對手呢。”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神殿之中悠悠迴盪。

留下了一個，無人能夠回答的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