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肉山般的怪物,似乎正是“源初之噬”的本體。

它由無數消亡血脈的執念聚合而成,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吶喊,吞噬。

而它頭頂的小女孩,則是一切痛苦的具象化,她的眼神空洞,卻又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怨恨。

“你來了。”小女孩的聲音,好比寒冰觸碰靈魂,直接在葉梟的意識中響起。

“你就是那個,妄圖打破‘秩序’的異類嗎?”

她的聲音裡,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對“秩序”被冒犯的漠然。

葉梟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小女孩。

他能感覺到,這小女孩,才是“源初之噬”的核心意識。肉山只是它的載體。

“歸墟那個老女人,總是想著清除我。”小女孩繼續說道,“她以為,我是錯誤。”

“可她不知道,我才是這片世界,最本質的‘真實’。”

“萬物終將消亡,血脈終會衰敗。這是永恆的法則。”

“我只是,加快了這個過程而已。”

“你妄圖在這裡種花,妄圖帶來‘希望’。”

“可你難道不知道,希望,才是最痛苦的毒藥嗎?”

小女孩的身體,緩緩從肉山上飄起。

她的雙手,對著葉梟,輕輕一抬。

周圍那些蠕動的黑色物質,瞬間化作無數細小的尖刺,好比暴雨般,朝著葉梟的意識體,瘋狂射來。

這些尖刺,並非物理攻擊,它們承載著無數血脈消亡前的絕望,試圖刺穿葉梟的意識防禦。

葉梟手中的龍魂之刃,發出清脆的嗡鳴。

他沒有格擋,而是反手一劍,狠狠地,斬向了自己那枚“人”字幣的虛影。

“斬去你的‘人性’?”小女孩嘲諷地笑了,“即便你變得和吾一樣,也無法與吾抗衡。”

然而,龍魂之刃,沒有斬向“人”字幣。

它精準地,斬向了“人”字幣上,那個歪歪扭扭的“人”字。

“人性”不等於“人”。

“人”字幣,是由眾生之苦為骨,聖人之道為魂鑄造。它代表著葉梟對“人”這個概念的理解。

它承載了太多的苦難與悲憫。

而此刻,葉梟不需要悲憫。

他需要鋒利。

需要純粹。

在龍魂之刃的切割下,那個原本圓潤的“人”字,瞬間變得稜角分明,好比被千刀萬剮,其上所有的情感與記憶,都被瞬間剝離,壓縮,匯聚成一點,融入了劍身。

“人”字幣,依舊是“人”字幣。

可它卻多了一層,好比最鋒利刀鋒般的“切割”特性。

葉梟握著這柄被賦予了新特性的龍魂之刃,對著那些襲來的黑色尖刺,隨意地一揮。

沒有巨響,沒有碰撞。

那些承載著絕望的尖刺,在接觸到劍光的一瞬,竟好比被最鋒利的手術刀切割,無聲無息地,被斬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消散在虛無之中。

“你……”小女孩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錯愕。

“你的‘秩序’,是終結。”葉梟的聲音很平靜,“我的‘秩序’,是分解。”

“既然無法對抗,那就分解,然後重組。”

他不再猶豫,握著龍魂之刃,一步步朝著小女孩走去。

每走一步,他腳下的虛無,都會因為他那“分解”的秩序,而發出無聲的哀鳴。

那些被他分解的黑色物質,並沒有消失,而是化作一縷縷純粹的“法則碎片”,被葉梟的“人”字幣吸收。

“你無法觸碰到吾。”小女孩的臉色變得冰冷,“吾沒有實體,吾是概念的聚合。”

“概念?”葉梟笑了,“概念也是由元素組成的。”

他猛地抬起龍魂之刃,對著小女孩,狠狠地,斬了下去。

這一劍,沒有殺氣,沒有靈力。

它斬的,是“定義”。

它斬的,是“存在”。

小女孩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發現,自己的“概念”,正在被這柄劍,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強行“分解”。

她的“存在”,正在變得模糊。

“不!”

小女孩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她猛地從肉山上跳下,化作一道黑色流光,試圖融入周圍的虛無,以此來躲避葉梟的“分解”。

“跑得掉嗎?”

葉梟冷笑一聲,他收起龍魂之刃,左手一翻,掌心之上,那枚“人”字幣的虛影,再次浮現。

“眾生之苦為骨,聖人之道為魂。”

“你所吞噬的,只是血脈的消亡。”

“而我所承載的,是所有生靈,面對消亡時,那永不屈服的,抗爭!”

他將“人”字幣,狠狠地,按向了那小女孩融入的虛無。

“轟!”

整個聖堂,都為之,劇烈震動了一下。

一道由無數怨念與不甘,交織而成的巨大虛影,從虛無中被強行剝離出來。

那虛影,正是小女孩的本體。

她沒有實體,她就是所有負面情緒的集合。

而“人”字幣,恰恰是這些負面情緒的,最終歸宿。

“你竟然,用‘眾生’的意志,來束縛我!”小女孩的聲音,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驚恐與憤怒。

“我不是束縛你。”葉梟平靜地說道,“我是將你,回收。”

“你就是我,用來種出那朵花,最好的肥料。”

他毫不猶豫,將那被“人”字幣強行吸扯而出的“源初之噬”本體,狠狠地,按入了自己腳下,那片漆黑的虛無之中。

“轟隆隆!”

整個聖堂,發出一陣劇烈的轟鳴。

那片被“源初之噬”汙染了億萬年的核心區域,在這一刻,好比被投入了最強效的淨化劑,開始劇烈地沸騰,淨化。

無數的血脈怨靈,在“源初之噬”被鎮壓的瞬間,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哀嚎,它們的身體,正在迅速地瓦解,消散。

它們失去了一切,卻也獲得了,最終的解脫。

當“源初之噬”的本體,徹底沒入虛無之後。

那片漆黑的虛無之地,開始發生了變化。

它不再是死寂,不再是吞噬。

它開始孕育。

孕育出一種,介於虛無與真實之間,充滿了“生”與“死”的交織的,全新的法則。

葉梟沒有猶豫,他拿出了那株被他視為珍寶的“龍血草”。

他將其,小心翼翼地,種入了那片,剛剛開始孕育的虛無之地。

龍血草,沒有根鬚,沒有土壤。

它就像一滴水,滴入了沸騰的油鍋。

瞬間,被那片虛無,徹底吞噬,不見蹤影。

葉梟的眉頭,微微一挑。

他沒有慌亂。

因為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播種。

他伸出手,對著自己,凌空一抓。

一縷與他自身同根同源,卻又更加純粹,更加古老的魂力,被他從自己的神魂本源之中,硬生生地,剝離了出來。

在剝離那縷魂力的瞬間,葉梟的臉色,第一次,變得有些蒼白。

他將那縷魂力,輕輕地,按入了龍血草消失的虛無之地。

“以我之魂,為汝之根。”

“以我之念,為汝之葉。”

“以我之‘道’,為汝之果。”

“吾以葉梟之名,在此,重塑輪迴。”

他的聲音很輕,卻好比天憲,言出法隨。

那片剛剛孕育的虛無之地,猛地,劇烈震動了一下。

一抹微弱,卻又充滿了無盡生機的綠意,從虛無的深處,鑽了出來。

然後,是第二抹,第三抹。

頃刻之間,那片死寂的虛無,竟化作了一片,由無數綠色的光點,組成的星海。

那些光點,沒有按照它們原本的形態去生長。

它們在葉梟那縷本源魂力的催化下,似乎打破了某種基因的枷鎖,開始以一種,近乎於“道”的形態,瘋狂地演化。

一株稻穀,長出了好比龍鱗般的穀粒。

一株麥穗,結出了燃燒著火焰的麥芒。

一株最普通的狗尾巴草,竟長成了一棵,高達百丈,搖曳著七彩光華的通天神樹。

這已經不是種地了。

這是在,演化一個世界。

這片由無數神話植物組成的森林,非但沒有散發出任何靈氣,反而像一個貪婪的黑洞,開始瘋狂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能量。

它在吸收聖堂的“遺忘”規則。

它在吸收那些消散的血脈怨靈。

它在將所有負面的,被淘汰的,無法繼續存在的“概念”,都轉化為自己演化的養料。

“嗡!”

聖堂的核心區域,發出一陣劇烈的嗡鳴。

那棵由狗尾巴草演化而成的七彩神樹,在吸收了所有養分之後,猛地拔高。

它的樹冠,刺破虛無。

它的根鬚,扎入虛無的深處。

它就像一根擎天巨柱,將整個聖堂,都穩定了下來。

而那株“龍血草”,則在這棵七彩神樹的頂端,沐浴著神樹的光華,緩緩地,綻放出了一朵,由七彩光芒組成的,絕美花朵。

那朵花,沒有固定的形態。

它時而好比龍形,時而好比鳳舞,時而又化作最普通的野草。

它包含了所有血脈的起始與終結。

它超越了血脈,超越了生命。

它就是“輪迴”本身。

這,就是葉梟,在這片“遺忘”之地,種出的“花”。

那朵花,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卻散發著一股,充滿了“生生不息”的道韻。

它的出現,好比給這片死寂的聖堂,注入了新的靈魂。

聖堂之外,白玉小舟之上。

歸墟那雙好比古井的眼眸,猛地,睜大了。

她能感覺到,聖堂內部,那片被“源初之噬”汙染的核心區域,正在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被徹底“淨化”。

一種全新的,充滿了“輪迴”與“新生”的法則,正在那裡,強勢崛起。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那被葉梟無意中“感染”的裂紋,在這一刻,竟被那股新生的法則,強行“修復”了。

“他成功了。”

歸墟的語氣,充滿了不敢置信。

她原以為,葉梟即便成功,也只會勉強在其中種出一朵平平無奇的小花。

可她卻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在那裡,演化出了一個,全新的“輪迴”世界。

“而且,比我預想的,要強大,要完美。”

她看著那扇緊閉的聖堂大門,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那扇大門,緩緩地,無聲地,再次開啟。

葉梟的身影,從黑暗中,一步踏出。

他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

只是他的氣息,卻變得更加的內斂,更加的深邃。

他就像一柄,被淬鍊過萬次的,無形之劍。

他成功了。

他不僅成功地種出了花,甚至,將這片世界的血脈源頭,都徹底重塑了。

他看著歸墟,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種,好比掌控了世間萬物的,自信與從容。

“合作愉快。”他再次伸出手。

歸墟看著他伸出的手,沉默了片刻。

最終,她還是伸出了手,與葉梟的手掌,輕輕碰了一下。

這一次沒有資訊流。

只有一種,好比大道契約般,無法被打破的,“共存”與“共享”的法則,在兩人之間悄然建立。

“按照約定。”歸墟的聲音很平靜,“聖堂所有程式碼的最高讀取許可權,你現在已經擁有。”

“那片被你重寫了規則的核心區域,所有權,歸你。”

“萬妖國,將為你,開闢一個新的種族。”

“你的‘農耕文明’,將與我們的‘血脈神話’,並存於世。”

她說出了,所有葉梟渴望的一切。

葉梟笑了。

他知道,從今天起,萬妖國將徹底迎來一個新的時代。

一個,由他來定義的,時代。

“很好。”他點了點頭,然後,再次伸出手。

歸墟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你還想要什麼?”

“診金。”葉梟的語氣,理所當然,“手術成功,總要支付報酬吧?”

歸墟的嘴角,似乎,幾不可見地,抽搐了一下。

她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男人的“商人”本質。

她以為,自己已經付出了足夠的代價。

可對他而言,這一切,都只是交易的一部分。

“你想要什麼?”她問。

“我要你,成為我萬物工坊的,首席設計師。”

歸墟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那雙好比古井的眼眸,第一次劇烈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你瘋了!”她的聲音,不再清冷,而是帶上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惱怒與驚慌。

“吾乃‘歸墟’!乃天地法則的守護者!吾豈會屈居你一個凡人之下!”

“天地法則的守護者?”葉梟笑了,那笑容中充滿了嘲諷,“一個連自己的資料庫都維護不好,甚至還要依靠外人來動手術的管理員,也好意思自稱守護者?”

“還是說你打算一輩子,就守著這個,隨時都可能再次崩壞的資料庫,直到它徹底崩潰將整個世界,都拉入虛無嗎?”

他的話好比一把最鋒利的刀,狠狠地刺入了歸墟那高傲的內心。

她那張被輕紗籠罩的面容,變得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