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傳承”的陳腐的價值觀

金不換倒了下去。

他眼睛翻白口吐鮮血，他一生的驕傲碎了。

那株在他面前，由一坨屎，一堆他嗤之以鼻的殘渣，所創造出來的活著的燃燒著神聖火焰的梧桐神樹，是壓垮他道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身後的兩名護衛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扶住他，一人掐人中一人輸送靈力，卻發現金不換的神魂之火仿似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他的道心，被破了。

一個鑑定師，一個靠眼力吃飯的宗師，當他的“眼”被證明是瞎的他的“道”也就走到了盡頭。

“真是脆弱。”

葉梟搖了搖頭，似乎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他走上前，在那兩名護衛警惕的注視下，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金不換的眉心。

“死，太浪費了。”

一股精純的混合了瑤光與虛喰之力的魂能，瞬間湧入金不換的識海。

那不是治療，而是更霸道的重塑。

葉梟在用自己的法則，強行修補金不換那破碎的道心。

他將那些因為崩潰而四散的魂力碎片，重新聚合。

但他聚合的方式，卻不是恢復原樣。

他將金不換原本那套關於“歷史”“厚重”“傳承”的陳腐的價值觀，徹底打碎，抹除。

然後，他將自己那套關於“創造”“生命”“無限可能”的全新的法則，像烙印一樣，深深地，刻了進去。

金不換的身體停止了抽搐。

他緊閉的雙眼，眼皮下的眼球在瘋狂地轉動，好像在經歷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

片刻之後，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裡，曾經的儒雅與自負，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新的狂熱的好比剛剛見識了創世神蹟的信徒般的痴迷與崇拜。

他看著葉梟，看著他手中那株小小的梧桐神樹，嘴唇顫抖，喃喃自語。

“原來…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價值’。”

“不是塵封的歷史，不是死去的絕響。”

“而是，被賦予了無限可能的‘新生’。”

他掙脫了護衛的攙扶，對著葉梟，五體投地，行了一個比孫不語還要虔誠的大禮。

“金不換，有眼不識真神，罪該萬死。”

“求先生，收我為徒，讓不換，能有機會追隨您，窺探這造物大道的萬分之一。”

他身後的兩名護衛徹底傻了。

他們家的首席鑑定師，多寶閣的臉面，那個眼高於頂，連聖地之主都敢當面駁斥的金大師，就這麼，瘋了？

不，比瘋了更可怕。

他被“度化”了。

葉梟看著他，臉上沒有半分意外。

“收徒？你還沒這個資格。”

“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當記名弟子的機會。”

金不換聞言大喜過望，砰砰磕頭：“謝先生恩典！謝先生恩典！”

“先別急著謝。”葉梟將那株梧桐神樹，連同那個水晶盒子，一起推回到金不換面前，“這個是你多寶閣的‘壓軸寶物’，名不副實。”

“一個月後的拍賣會，我要你，拿出一件真正的能鎮得住場面的東西來。”

金不換看著那株梧桐神樹，又看了看盒子裡那堆被剝離下來的石質外殼，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熱。

“先生放心！不換明白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兩樣東西收起，眼神裡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屬於商人的精明。

他要把這兩樣東西，帶回多寶閣。

他要讓閣裡那些老頑固們，親眼看看什麼是“點石成金”，什麼是“化腐朽為神奇”。

他要讓整個多寶閣，都成為葉梟“新價值體系”最忠實的擁護者和傳道者。

“另外，”葉梟的聲音再次響起，“那隻吞天蛤的記憶裡，提到了一個叫‘葬神淵’的地方。我要你動用多寶閣所有的情報網路，給我查清楚，這個地方在哪，裡面有什麼，以及關於‘三光神水’的一切訊息。”

“是！”金不換領命，沒有半分猶豫。

“去吧。”葉梟揮了揮手，仿若在打發一個下人。

金不換卻如蒙大赦，帶著兩名已經徹底失神的護衛恭恭敬敬地退出了院子。

他知道，從今天起，多寶閣的天也要變了。

而他金不換，將是掀起這場風暴的第一陣風。

院子裡，再次恢復了平靜。

風紫月看著這一切，捏緊了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這個魔頭，太可怕了。

他不僅要掌控丹鳳城的丹道，掌控大燕王朝的皇權，現在，他連定義整個大陸“價值”的多寶閣，也收入了囊中。

他的商業版圖，他的勢力範圍，正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瘋狂擴張。

他就像一頭貪婪的巨獸，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入腹中。

“錢不離。”葉梟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思緒。

“屬下在！”錢不離連忙上前。

“去，把萬物閣的招牌，給我換了。”

錢不離一愣：“主上，換成什麼？”

“就叫，”葉梟的目光，望向天空，彷彿穿透了雲層，看到了那座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庭，“萬物工坊。”

“我要讓這四個字，成為懸在所有聖地，所有王朝頭頂的一把刀。”

“一把，能隨時斬斷他們傳承，改寫他們命運的創造之刀。”

錢不離渾身一震，眼中爆發出無比的激動。

萬物閣，只是一個鋪子。

而萬物工坊，卻是一個，能與九天神庭分庭抗禮的龐然大物。

他知道，他追隨的這位主上，他的野心，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就在這時，院門外，再次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

一名萬物工坊的新晉護衛，快步走了進來，神情古怪地稟報。

“坊主，門外……門外來了一位客人。”

“她說，她是從十萬大山裡來的是萬妖國的公主。”

“她想請您，出手一次。”

“她說，她想請您……”護衛嚥了口唾沫，似乎對那個要求感到匪夷所思。

“為她那已經死去三千年的兄長，重塑一具，能承載龍魂的肉身。”

萬妖國公主。

重塑龍魂肉身。

這個要求好比一顆投入死水潭的巨石，讓院子裡剛剛平息的氣氛再次激盪起來。

風紫月停下了掙扎。

錢不離瞪大了眼睛。

就連一直面無表情的纖兒，都將視線投向了門外。

妖族與人族，雖同處一片大陸，卻因血脈與修行體系的不同，素來涇渭分明，極少往來。

十萬大山，更是妖族的絕對領地，號稱生人禁區。

現在，妖族的公主，竟然親自來到了這裡，求一個人族辦事。

而且求的還是為死去三千年的龍族太子，重塑肉身這種逆天之事。

“讓她進來。”

葉梟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他重新坐回石凳，給自己倒了杯茶，那副悠閒的姿態，好像即將要見的不是什麼妖國公主，而是一個來鄰居家串門的普通婦人。

片刻後，一陣與人類修士截然不同的充滿了原始與野性的氣息，從門外傳來。

一個身穿火紅色長裙，赤著雙足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很高，比院中大多數男人都要高。面板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深邃，帶著一種侵略性的美。

她的眼眸是純粹的金色，不帶任何感情，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祇，在俯瞰著腳下的螻蟻。

她的身後，跟著兩名頭生雙角，氣息暴戾的魁梧大漢，他們每一步落下，地面都會輕微地顫抖一下，顯示出其肉身的恐怖力量。

“你就是葉梟？”

女人開口，聲音清脆，卻帶著金屬般的質感，每一個字都砸在人的心頭。

她沒有行禮，也沒有客套，只是用那雙金色的眼眸，直勾勾地打量著葉梟，像是在評估一件貨物的成色。

葉梟沒有回答，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

女人卻搖了搖頭。

“我不習慣坐人族的椅子。”

她一揮手，身後一名大漢立刻上前，單膝跪地，用自己的脊背，為她構成了一張充滿了力量感的活生生的“椅子”。

女人就那麼隨意地坐了下去，姿態倨傲，盡顯妖族王者的霸道。

“我叫敖靈霜，萬妖國三公主。”她自我介紹道，“我來這裡的目的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她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進入主題。

“我需要你，為我大哥，重塑一具肉身。”

“一具，足以承載他巔峰時期龍魂的完美肉身。”

“事成之後，我萬妖國，可滿足你一個要求。任何要求，只要我萬妖國能辦到。”

她開出的條件，不可謂不豐厚。

一個妖族王國的承諾，其價值，遠超任何金銀財寶，神兵利器。

風紫月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她不知道葉梟會如何選擇。

葉梟卻笑了。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了敖靈霜面前。

“公主殿下，你似乎搞錯了一件事。”

敖靈霜金色的眼眸微微一眯：“哦？”

“在我這裡不是你開條件。”葉梟的語氣很平淡，卻帶著一種無法辯駁的威嚴，“是我。我來決定，接不接你這單生意，以及你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他伸出手。

“東西呢？”

敖靈霜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波動。

她沒想到，這個在人類世界掀起滔天巨浪的男人，在面對她這位妖國公主時，竟比她還要霸道還要不講規矩。

她冷哼一聲，從懷中取出一枚通體由龍骨雕琢而成的巴掌大小的鱗片。

那鱗片之上，一條沉睡著的由無數魂力符文構成的金色龍影若隱若現。

一股蒼茫浩瀚的龍威，從鱗片中散發出來，讓整個院子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