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絕對的黑暗中失去了度量。

只有那持續不斷的枯燥行進,消磨著最堅定的意志。

“哎,這破洞到底還有多深誒?”走了不知多久。

曾書書終於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

語氣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和疑惑,甚至隱約有一絲自嘲。

“魔教賊子呢?”

“莫不是被我們青雲門的威名嚇破了膽,全縮在孃胎裡不敢出來了?”

“我們這趟……怕不會白遛了一圈吧?”

他握劍的手雖然依舊穩健,但緊繃的神經確實被這漫長的虛無感拉扯得有些鬆動。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異變陡生。

彷彿一隻潛伏在地底億萬載的洪荒巨獸發出了沉眠初醒的恐怖嘶吼——

“嗚嗚嗚嗚——!!!”

這聲音並非單一的鬼哭,而是由億萬道充滿怨毒、貪婪和狂亂的陰魂厲嘯。

強行糅合匯聚而成的魔音風暴。

尖銳淒厲到足以撕裂普通人的神魂,又沉悶恐怖得如同九幽黃泉的共鳴。

它並非來自某一方向。

而是從四面八方、從地底深處、從頭頂巖壁。

甚至從腳下那堅硬了不知多少歲月,眾人賴以存身的“硬地”內部,猛然爆發!

“轟隆隆隆——!!!”

當是時。

眾人腳下的“硬地”瞬間不再是承託,化作了暴怒的死神的掌心。

一股無法形容的磅礴巨力,如同積蓄了千萬年的岩漿轟然炸裂。

又似億萬陰魂的怨恨同時引爆。

大地在咆哮,岩層在呻吟。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堅實的硬地如同琉璃鏡面般,於四人身下寸寸碎裂開來。

狂暴的衝擊波裹挾著碎石穢物,由內而外,悍然衝擊。

縱使六合鏡能隔絕外力侵襲,光幕堅韌無匹,但它終究罩不住腳下。

這恐怖的一擊,源自身下,直接作用於承載著四人的地面本身。

“啊?!!”

齊昊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喝,身形已不受控制地被那股滔天巨力掀起。

“啊!”曾書書怪叫一聲,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被炸飛出去。

軒轅仙劍脫手差點飛出。

幸而他反應極快,一把抓住,紫光大盛護住要害。

陸雪琪在巨力臨身瞬間,天琊清輝暴漲,強行抵消了部分衝擊。

身形如驚鴻般向後飄退數丈,冰藍劍氣在空中劃出一道清冷弧光。

試圖卸力穩身,但衝擊太猛,落地時仍略顯踉蹌,足尖在碎石穢泥上連點數次才勉強站定。

李流雲反應堪稱神速,在那“嗚嗚”魔音乍起、地脈震動的剎那,心中警兆便已升至極限。

他甚至未抬頭看鏡光之外的異象,只是本能地將體內雄渾真元灌入足底,試圖扎穩腳跟。

然而地崩之力遠超想象,那股由下至上的毀滅洪流太過突然也太過狂暴。

饒是他根基深厚,六合鏡的光罩亦是將大部分衝擊波與碎石擋在外面。

就在李流雲被“爆炸”碎石追來的瞬間。

玄牝劍匣與心念相通,一道紅光無聲息地注入六合鏡核心。

溫潤堅韌的黃色光暈驟然爆發出一圈刺目的金紋漣漪。

如同遭受重擊的神山釋放鎮壓之力,瞬間震散了光罩內部蘊含的衝擊餘波。

並將失控倒飛的光罩硬生生穩住。

光芒不再渙散。

嗡鳴著化作一道流光,精準無比地落回李流雲身邊,重新環繞護持住他落地的位置。

也就在光罩迴護李流雲的這電光火石之間。

黑暗中。

數道散發著各異兇戾氣息的暗芒,彷彿早已窺伺多時的毒蛇。

終於亮出了最致命的獠牙。

它們發出得意而狂放的尖嘯,撕裂魔音風暴的餘波。

如同鎖定獵物的死亡射線,分別朝著被炸得四散開來的青雲四人激射而去。

“嘿嘿!!!”

“聖教的兄弟們,殺啊!!!”

“這個小子留給我來殺!!!”

其中一道速度最快、氣息最為陰森腥厲的暗紅血光。

帶著令人骨髓發冷的吮吸渴望和濃郁的血腥味。

撕裂黑暗,瞬間衝到了剛剛穩住身形、尚在調整氣息的李流雲面前。

血光凝聚。

一個枯槁如鬼魅般的身影驟然浮現。

正是那修煉吸血魔功,視人精血為大補之物的魔教妖人——

姜老三!

只見他雙目赤紅如血,枯瘦的十指指甲暴長。

閃爍著幽暗的金屬光澤,帶著撕裂罡風的速度與刺穿金鐵的銳利。

悍然向李流雲的心臟和咽喉同時抓來。

口鼻中噴出的腥臭血霧幾乎要將人燻暈過去。

那貪婪興奮的獰笑凝固在他佈滿皺紋的臉上:“桀桀……送上門的仙家血食!好充沛的氣血!歸爺爺我了!”

面對這足以讓尋常修士魂飛魄散的突襲,李流雲神色卻絲毫未變。

他的眼神甚至沒有半分波動,冰冷淡漠得如同亙古不化的冰山。

沒有絢麗的劍光出匣。

甚至沒有激起磅礴的靈力對撞。

他只是身體在原地極其微妙地一晃。

如同風中柳絮,又如電光火石間的幻影平移。

姜老三那志在必得、蘊含了開碑裂石之力的雙爪。

便險之又險、卻又如同被精準計算過一般,擦著他的月白道袍邊緣呼嘯而過。

那尖銳的指甲甚至在避塵咒形成的無形微風流上激起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便已落在了空處。

就在這雙爪落空,招式已老且力量用盡的剎那。

李流雲動了。

只見他左腳,先是如閃電般後撤一步。

身形下沉,穩若磐石。

與此同時。

蘊足了太極玄清道雄渾真元的右臂已然無聲無息地遞出。

動作快得幾乎留下殘影。

不是劍指,亦非掌法,更非拳勢。

竟是最基礎、最直接的——

“推掌!”

整個手臂包裹在厚重凝練的青色真元之中。

如同覆蓋了一層堅不可摧的寒玉鎧甲。

那手臂精準無誤地穿過姜老三防禦的空門,按在了他枯瘦的胸膛之上。

無聲之處聽驚雷!

“嘭——!!!”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悶響,那不是掌擊肉體的聲音,更似千斤重錘狠狠砸在一塊朽壞的鐵砧上。

姜老三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然後被難以置信的巨大痛苦扭曲。

他甚至沒能發出任何完整的音節,只覺得一股沛莫能御且至陽至剛的力量猛然轟入了他的胸腔。

肋骨碎裂的聲音被雄渾的真元直接壓爆。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魔元,在這純粹到極致霸道到不講道理的“剛”勁面前。

脆弱得如同薄紙。

他枯槁的身體像一顆被打飛的血色皮球,口中狂噴出夾雜著內臟碎塊的汙血。

整個人如同被山嶽撞擊,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

狠狠砸在數十丈外堅硬而溼滑的巖壁上。

“噗——!!!”

“轟隆!!!”

巖壁龜裂凹陷。

無數碎石穢泥簌簌落下。

姜老三癱軟在凹陷的石坑中,胸骨盡碎,七竅流血,眼神渙散,已然只剩下半口氣。

他那引以為傲、能吸乾人精血的吸血魔功,在這絕對的力量面前,連運轉的機會都沒有。

“嗷——咳咳!”姜老三如同垂死的野獸發出嘶啞的嚎叫。

眼中瘋狂的血光混合著極度的恐懼和怨毒。

“好……好狠辣的小子!”

“爺爺…爺爺我要吞了你!!”

“吸乾你的骨髓!!!”

“扒了你的皮做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