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行業敗類

關祖的這個動作是一個，被全世界拋棄後，最絕望的，無聲的控訴。

彷彿在問：“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然而。

這個動作，在遠處另一棟大樓天台上，埋伏已久的狙擊手眼中，卻是最致命的，威脅訊號。

“目標持槍指向長官！重複！目標持槍指向長官！”

“開槍許可！”

“開槍！”

冰冷的命令，透過耳機，下達。

“不要！！”

陳國榮看懂了那個眼神，他看懂了那個動作背後，所有的悲傷和絕望！

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的槍裡沒有子彈！！”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砰——！

一聲沉悶，而又決絕的槍響，穿透了風聲和螺旋槳的轟鳴。

杜玉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的胸口，綻開了一朵淒厲的，血色的花。

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那滴還掛在臉頰上的淚水，和那雙依舊望著父親的，充滿了不解和悲涼的眼睛。

他手中的槍，滑落了。

腳下的繩索，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鄭小峰，從半空中墜落了下去，被早已準備好的，陳國榮的同事們，用安全氣墊穩穩地接住。

而關祖。

他只是緩緩地，緩緩地向後倒去。

像一片，被秋風吹落的，孤獨的葉子。

最終墜入了，那片灰濛濛的，無盡的深淵之中。

直升機上。

那個威嚴的總督察，呆住了。

他看著自己兒子胸口那個，觸目驚心的血洞。

看著他在自己面前，緩緩倒下的身影。

看著他，直到最後一刻，都還望著自己的，那雙眼睛。

“不……”

他發出了夢囈般的，不敢置信的呻吟。

他終於，看清了那雙眼睛裡的東西。

不是恨。

不是瘋狂。

是愛。

是一種，卑微到塵埃裡，卻至死不渝的，對父愛的渴望。

“啊——！！！”

一聲悔恨到了極致的，痛苦的嘶吼，從這位總警司的喉嚨裡，爆發出來。

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可他的兒子，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悔恨的淚水，從他那張，刻滿了威嚴和冷漠的臉上洶湧而出。

“咔——！！！”

陳木生導演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他猛地從監視器後站了起來，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一個踉蹌幾乎摔倒。

整個天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風，還在吹。

但所有人的呼吸，彷彿都停止了。

他們依舊沉浸在，剛才那場，極致的，令人心碎的悲劇之中。

成隆，還保持著那個嘶吼著“不要”的姿勢，渾身僵硬，眼眶早已通紅一片。

扮演總督察的那位香巷老戲骨，更是癱軟在直升機的艙門口，捂著臉發出了真實的，痛苦的嗚咽。

他入戲太深，被那股悔恨徹底擊垮了。

而杜玉。

當替身演員將他從安全墊上扶起來的時候。

他臉上的血汙，和那股屬於關祖的，破碎的悲傷，彷彿都被風吹散了。

他又變回了那個，安靜的，溫和的，甚至帶著一絲靦腆的年輕人。

他走到那位老戲骨的面前，對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師，對不起，讓您難受了。”

這種極致的表演，和極致的謙遜，所形成的巨大反差。

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種，近乎於荒誕的不真實感。

啪。

啪啪。

雷鳴般的掌聲，響徹了整個天台！

所有工作人員，無論是導演，攝影，還是場務，甚至是那些扮演飛虎隊的特技演員。

他們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鼓掌。

他們的眼神裡，充滿了震撼，敬畏，和一種，見證了歷史的狂熱。

他們知道。

他們親眼見證了一個，足以被載入華語電影史冊的，最偉大的反派角色，是如何，誕生的。

他們也親眼見證了。

一個名為杜玉的片場怪物，是如何用他那神魔般的演技，征服了在場的所有人。

《新警察故事》的殺青宴，設在香巷最頂級的酒店宴會廳。

水晶吊燈流光溢彩，香檳與美食的香氣在空氣中浮動，劇組裡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大功告成後的輕鬆與喜悅。

然而，當成隆端著酒杯，走到主桌的話筒前時，整個宴會廳，都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這位，在華語影壇，堪稱定海神針般的男人身上。

“今天，很高興。”

成隆的開場白，一如既往的簡單直接。

“拍了這麼多年戲，每一次殺青，有開心，也有不捨。”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定格在了杜玉的身上。

“但是這一次，我除了開心和不捨，還有一種感覺，叫作慶幸。”

他頓了頓，神色平靜的說道。

“我慶幸，我們這個行業，還沒有爛到根子裡去。”

這句話，說得有些重，讓在場的不少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成隆卻毫不在意，繼續說道：“我見過太多現在的年輕人，長的漂亮帥氣，粉絲前呼後擁，可是一到片場，就變成了瓷娃娃。”

“吊威亞怕高，打戲怕疼，下雨天怕冷，大太陽怕曬。”

“文戲念一二三四，武戲全靠替身幫忙。”

“他們不是來拍戲的，他們是來出一張臉，躺著把錢給賺了。”

“說句不好聽的，我們這個行業幾代人，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名聲，都快被這幫額行業敗類給敗光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痛心。

宴會廳裡，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就在這時，成隆話鋒一轉，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他舉起酒杯，遙遙地，對向了杜玉。

“但是我更慶幸，我看到了杜玉。”

“我看到了，一個真正熱愛表演，尊重鏡頭的年輕人，是什麼樣子的。”

“他會為了一個角色，提前一個月，把自己練成一個極限運動高手。”

“他會為了一個鏡頭，把自己逼到情緒崩潰的邊緣，也要把最真實的感覺，呈現給觀眾。”

“他身上那股子，為了戲，可以把命都豁出去的敬業精神，才是一個演員，最寶貴的財富。”

“這給咱們這個行業裡，所有浮躁的年輕人，樹立了一個最好的榜樣！”

成隆的聲音，擲地有聲，充滿了真誠的讚許。

“記住，花裡胡哨的人氣，總有散去的一天，只有把自己的業務能力，打磨得像金剛鑽一樣硬，你才能在這條路上，真正走得遠，走得穩！”

話音落下，雷鳴般的掌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掌聲裡沒有了殺青時的震撼與敬畏，更多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認同與尊敬。

杜玉站起身，端起面前的果汁，對著成隆，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大哥。”

他的聲音，誠懇而又謙遜。

“該說謝謝的是我。”

成隆走過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你小子對戲，我感覺自己那身快生鏽的老骨頭，都重新燃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