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爺,我們發現趙明一行的蹤跡了。”

父女交接莊內事務時,聞蒼松快步踏入廳來,拱手作揖稟告。

“隨我追上這群意圖不軌的蒙古人。”

慕容復給莊錚、包不同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們留下來看好朱武連環莊,隨即帶著剩下的大批人馬離去。

此刻,清晨曦光已經透過鏤空的窗飾照進廳堂內,朱武連環莊的眾人彷彿都生出一種頭頂烏雲散去,劫後餘生的慶幸。

隨即湧出的則是那種命運被人攥住,深深的無力感。

“別哭了,青嬰,他們都走了。”武烈看著女兒淚眼婆娑了模樣,嘆了口氣道。

“為什麼啊,爹,為什麼會這樣。師兄和九真當初是得罪過慕容公子,但是也賠禮道歉了啊。

慕容氏為什麼還揪著我們不放,明明那些通蒙的說法都是假的,假的!”

面板白皙,容貌清麗的少女揉著紅腫的眼眶,啜泣地道。

武烈先是頭皮發麻地望了遠處的莊錚、包不同一眼,隨即低聲喝斥道:

“住口。你讓九真捫心自問,她這些年養的惡犬,咬傷咬死了多少附近村莊的農戶以及路過鎮內的行人乞丐。

你世伯還在時,有為這事斥責過她嗎?有哪家被惡犬咬死的農戶乞丐敢上門來討個公道?”

這生的一張國字臉的中年漢子越說越激動,認為不能讓女兒再這般天真下去了,不如趁此事徹底打醒她。

“這世道就是如此。強者欺凌弱者,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當年大秦丞相趙高當著殿內群臣的面指鹿為馬,有人敢站出來指責他說錯了嗎?

為什麼?

就憑他手裡握著的權勢,足以主宰這些人的生死。

這也是我為什麼再三提醒你們,不要惹上不該惹的人。

可你們就是不聽,以為仰仗著朱武連環莊的勢力便能在這西域崑崙山附近當個土霸王。

你們……唉……”

武烈說著說著,自己也嘆了口氣。別說女兒了,他自己這些年不也是生活的肆無忌憚嗎?

看來以後,是沒這麼好的日子過嘍。

不過萬幸的是,命應該算是保住了。

另一邊,慕容復帶著屬下匆匆出了莊外,剛欲勒韁啟程,就發覺有人伸手抱住自己座下照夜玉獅子的脖頸。

“慕容公子,九真究竟哪裡做錯了,還請慕容公子給我個贖罪的機會。”

原來是被驅逐出莊外的朱九真此刻無家可歸,不甘心地道。

結果慕容復雙手勒著馬韁,在馬背上回轉半個身子。

冷冷看向這容顏嬌媚,肩披狐裘的少女道:

“你太聰明瞭。比起還有父親在世、涉世未深的武青嬰,父親失蹤又經歷過情郎背叛的你,更加不好掌控。

因為這在人性上,已經說明你沒有弱點了。而我向來沒有將美豔但有毒的東西放在自己身邊的習慣。”

誰料慕容復的眸光如刀劍般看穿了朱九真的內心,將這少女嚇得渾身一顫,不由喃喃道:“你是魔鬼,能看透人心的魔鬼。”

“我自認為自己是仁慈的,至少,你現在還活著,心中還能有狠的滋味。”玄袍銀冠的公子輕笑。

“若是你願意就此放下,就憑朱武連環莊的接濟也夠你衣食無憂地活一輩子了。”

慕容復勒轉馬羈欲走。

“不,我不願意!”

朱九真在他身後大喝道。

“那就試著,再站到我面前來吧。”慕容復當即頭也不回地道。

貂裘美豔的女子看著慕容復策馬離去的身影,眸子裡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

但無論如何,這個人,已經在她心裡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註定終生難忘。

“噠、噠噠、噠噠噠……”

崑崙山脈的林間小道內,馬蹄聲愈發急促。

數不清的人影持著火把,在密林間三人成組的搜尋著趙敏、範遙一行的身影。

尤其是阿大、阿二兩人身上受了劍傷,一路滴著血跡,被狼犬一嗅,必定很難逃出追蹤範圍。

“孃的,這般人究竟是何來路?如此難纏。連夜追了我們足足上百里還不消停。”

鹿杖客與趙敏、範遙三人藏身在一處密集的灌木叢裡,連帶兩匹馬也經苦頭陀之手馴服地跪下來,被他們用枝葉擋住身形。

如今的趙敏郡主早就不復昨晚的風采奪目,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從身旁灌木叢的枝葉上取了點雪放入嘴裡嚼成雪水道:

“今日之仇,我敏敏·特穆爾記下了,來日蒙古大軍南下,必要報答。”

鹿杖客則內心無言,畢竟鶴筆翁被一劍斬下腦袋的時候,他也被那狠戾的眼神與乾脆利落的動作嚇了一跳。

要是他們這行人最後落入那心狠手辣的年輕人手裡,那就是個死字,還談什麼將來。

這般想著,他心裡還隱隱對敏敏郡主生出些埋怨,若不是她非要多生枝節。

現在早就已經將六大派和明教眾人一併擒下,帶著倚天劍回漠南汝陽王府覆命了。

據說江湖之所以有這樣一條傳言,【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就是因為屠龍刀和倚天劍裡面不僅藏著絕世武功的秘密,還藏著中原地區的詳細輿圖,以及一處龍脈寶藏。

若是蒙古能得到這輿圖和寶藏,興師南征中原將是如虎添翼。

“噓。”

鹿杖客思緒紛飛間,就聽到趙敏食指豎在唇邊朝兩人做了個示意手勢。

原來遠處擒著火把的南涼堂弟子已經離他們藏身的方位越來越近了。

三人不由自主地繃緊身形,在各自藏身的灌木叢內露出雙眼睛朝外探去。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

忽而北面山林傳來異動,緊接著搜山的弟子一聲大喊,持著火把的弟子們全都聞訊轉身,飛奔而去。

鹿杖客握緊短杖的右手一鬆,輕呼了口氣。

可趙敏依舊蹙著眉頭,看來阿大、阿二還是被人發現了。

“呃呃……”

可很快,趙敏就被苦頭陀拽住肩膀。只聽他口中不斷髮出催促的聲響,兩匹健馬也已立起身來。

“我知道了,苦大師。”

到了此時,趙敏也生出苦澀的情緒來。想她自詡智計無雙,卻在初入中原時便被人窺破手段,落得如此狼狽的境界。

她甚至還不清楚那人的名字。

“還會見面的。”

趙敏在跨上馬後狠狠地一咬銀牙,勒住韁繩暗想。

鹿杖客則和範遙共乘一騎,三人一路沿著林間小道,繞著崑崙山脈狂奔。

而待慕容復趕到時,只看見南涼堂弟子壓著阿大,也就是八臂神劍方中白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