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落魄駝子

“如今天色將暗，看來咱們今日是得留在這衡山城裡歇息了，抓緊找間客棧住下吧。”

慕容復吩咐了一聲，包不同欣然領命，往前頭探路去了。

可不知這衡山城是最近有熱鬧，還是往來商貿頻繁，包不同一連問了數家客棧，竟都住滿了。

最終還是在一家客棧的店小二嘴裡得知真相。

“公子爺，原來再過三日，便是衡山派掌門師弟劉正風舉辦金盆洗手大典。

這劉正風既是衡山派有名有數的高手，又是衡山城中的大紳士。他金盆洗手的好日子，自然會有不少江湖人士前來慶賀。”

拍馬趕來的包不同笑著道。

“那大家今日就分散開來，各自找地方落腳歇息，明日再於城門口回合。”

慕容復略一點頭，便轉身吩咐左右護衛。

眾莊客及商隊皆領命而去，獨留慕容復帶著王語嫣三女，以及包不同、風波惡沿著街巷慢行。

待到轉過一條街，見一處茶館坐滿了人，十分火爆，慕容復便翻身下馬，牽著車廂內的王語嫣和阿朱阿碧下到地來。

再將馬與馬車置於茶館後的馬廄裡安置，一行人便徑直找了張剛空出人來的板桌坐了。

茶博士給泡了壺茶，又上了兩碟南瓜子，兩碟蠶豆。

在座的客人有不少見到王語嫣的傾城絕色之貌以及阿朱阿碧的嬌豔容顏，一個個彷彿連呼吸都快停滯住了，好幾晌後才醒過神來。

只是見為首的那位公子看上去出身貴胄、丰神如玉。兩名中年親隨也是氣息深厚悠長，絕非易與之輩。

一時倒也無人敢上前攀談。

阿碧乖巧地端起茶壺，依次給眾人斟茶。

而身旁的客人們在騷動一陣後也大抵收回目光，繼續談論這些天衡山城裡最大的新聞，劉正風劉三爺金盆洗手的事。

“你們說，這劉三爺可號稱衡山派第二高手，使得三十六手迴風落雁劍份外了得，僅在掌門莫大先生之下。他金盆洗手了，莫大先生會不會來慶賀？”

人群裡有漢子出聲道。

“難說，我看今日這城內也沒有幾個衡山派弟子，有傳言吶，這劉正風一身內力已經遠超莫大先生。

這莫掌門怕將來壓不住他，兩人起了嫌隙，劉三爺這才一怒之下金盆洗手，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事。”

有個矮胖漢子往嘴裡丟了顆鐵蠶豆，嚼的嘎嘣嘎嘣脆，拍拍手道。

一時間眾說紛紜，都在談論這衡山派內部的諸多隱秘。

“這些江湖事聽起來真有趣。”

阿碧不明就裡，只用兩隻手撐著小腦袋津津有味地聽著茶館的客人們此起彼伏的交談。

她覺得這股市井氣息很鮮活熱鬧。

阿朱輕哼了聲：“都是些勾心鬥角的把戲，無趣地緊。”

王語嫣則偷偷拽著慕容復的袖子，依偎在表哥身旁，怡然自得地望著他喝茶。

慕容復放下茶杯，不動神色地在人群中張望，終於在一張板桌旁，看見一身材瘦長，面容枯槁，披著身青布長衫的老者時，嘴角掀起細微弧度。

看來他是趕巧遇上《笑傲江湖》裡的開篇劇情了。

不過慕容復並沒有什麼參與其中的心思，就算劉正風和日月神教護法長老曲洋合奏的笑傲江湖之曲再悅耳動人，也非自己目前所急需的。

“公子，咱們這些時日風塵僕僕地趕路，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吧。”

阿碧從肩上揹負著的包袱裡取出一份裝飾華麗的食盒，裡面裝著梅花糕、桃花酥、海棠糕以及定勝糕四式精緻小巧的點心。

原來跟隨慕容復一行南下大理的八位莊客中，有位姓顧的老師傅，最擅長各式糕點，每到一地，都會和麵烘烤些點心供公子爺、表小姐路上裹腹。

王語嫣伸手粘起一塊定勝糕，在徵得慕容複眼神許可後，柔柔地將色澤淡紅的糕點喂入錦衣公子口中，一時間羨煞旁觀眾人。

“孃的，這廝真是好福氣。”

客人裡有穿黑衣，腰間掛著兵刃的漢子低聲抱怨。

“誰說不是呢？”

與他同行的漢子笑著打趣。

“要我說啊，只怪你生的不如那小子萬分之一俊，才沒有美人投懷送抱。”

阿碧則偷偷掩嘴而笑，畢竟他們是在私下裡低聲交談，倒也沒有顯出冒犯的意思來。

此時迎面從街角走來一個年輕駝子，穿著粗布衫，脊背高高隆起，臉色暗黃，嘴歪眼斜，看起來猥瑣之極。

一時間將偷笑的阿碧嚇得心底一跳，暗想天下間竟生有如此怪模怪樣之人。

那駝子也走進茶館，隨意找個座位坐了，就坐在剛才出聲豔羨慕容復的三名黑衣漢子那桌。

茶博士又給上了壺茶並一碟瓜子，不料卻被駝子扯住袖子，偷偷指著慕容復那桌道：“小二哥，那些點心可是你們茶館內做的。若還有，也給我端上來些，一併給你算銀子。”

茶博士推開他的手大笑道：“本店連酒水尚且沒有，如何能做出那些精緻吃食，都是那桌客人自帶的。”

由林平之偽裝的年輕駝子不由面色訕訕地鬆開手。

聽聞動靜的慕容復輕笑，看來這位出身福建鏢局的林公子驟遇抄家滅門之禍，養尊處優的習氣還未完全改消。

當即便給阿朱遞了個眼色，淡絳紗衫的少女瞬間會意，捧著盤海棠糕走到林平之面前道：

“我家公子爺總說行走江湖，相逢即是有緣，與人為善便是與己為善。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妨嚐嚐這蘇州城的特色糕點。”

人生初逢劇變，又剛從生死危機中逃脫的林平之聽聞這話，內心不由大為感動。

當即站起身來朝阿朱及慕容復拱手道：“多謝這位姑娘、公子，大家本是萍水相逢，今日愧受此一飯之恩，林……不，在下來日定有厚報。”

見林平之神情激動不似作偽，慕容復也是起身還禮：“江湖之人四海為家，本就需互幫互助。至於這盤點心，倒不必放在心上。全當結個善緣。”

年輕公子笑容爽朗，俗話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今在這疑似林平之偽裝成的年輕駝子心中留下個好印象，他日未必不會得其助力。

就算所料有誤，也沒多少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