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情定緣

醒來的時候，又是一個看不見陽光的冷落悽清的清晨。望著這不知名的幽長的林蔭石徑以及密密的唐竹翠林，殊珏扯起一抹苦笑。

這已經是第幾天了，他記不清了，只知道自己在跟著桃珏的時候，被一個黑影抓了去，拔去了鳳翎，棄置在這路邊，被連日的雨水浸溼了衣衫，不斷襲來的虛弱感讓他無力起身。

殊珏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如此羸弱的模樣，他捂著已經結痂的傷口，努力起身，但來時牽動了傷口，立時眼前一片漆黑。待疼痛暫緩，他垂下頭卻發覺傷口上竟然已經鋪上一層淡淡的藥膏，原本溼漉的衣衫也似乎被換去。

看到這一切，殊珏眼前一亮，挑眉淡淡露出笑容，他忍痛走到一個亭子外面，果然看到一位美麗少女的背影。這一刻，他的眼眸再也離不開面前的女子，溫潤的黑眸中帶著難以言喻的苦楚，他料到自己這樣的跟隨一定會被人戳穿，但是他可沒想要自己這樣的狼狽模樣被桃珏看了去，她一定是因為同情自己才為自己上的藥吧，沒想到原本想要保護桃珏的他如今卻成了被保護的人。

“好些了麼？”桃珏轉頭打量了一下滿面苦澀的殊珏，淡淡的問道。

殊珏點了點頭，“嗯。”

桃珏見他沒大礙，便又轉過臉不再言語。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微微闔上眼，眼前又閃過昨日剛見殊珏的模樣，那被血染後的衣衫，絕望的笑容，如一把鈍刀沉沉砍向桃珏的內心，讓她產生一股鈍鈍的疼痛。

天空又開始墜落雨絲，帶著初冬的寒意透過單薄的衣衫滲入殊珏的面板，失去法力的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寒冷，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走進眼前的亭子，因為背對他的桃珏周身彷彿有一堵密不透風的牆，隔絕著兩人。

“進來吧。”桃珏又一次淡淡的語氣說道，然後空氣中又瀰漫著無言。殊珏慢慢走到亭子裡面，在距離桃珏較遠的地方站定，他痴痴地望著桃珏那孤寂的背影，亦是無言。

雨一直在下，兩人就這樣靜靜站立著，不知多久，久到周圍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似水流年，花開花落。甜蜜和痛苦被揉進兩人共同的夢裡，一幕幕的回憶熨幹了被雨淋溼的潮溼的心緒。

縱使一切只是稍縱即逝的追尋，總是一切悲慼都看不見淚痕，總是一切往事都停留在夢中...

暖暖的，誰被誰握住了手？誰的聲音，在耳邊焦灼的呼喚。睜開顫動著的眼簾，水霧迷濛，他狂狷的眸子就近在咫尺，帶著自己從未見過的心疼，雖然不願與他再愛，但還是習慣性地還他一個淺淺的笑。

殊珏彷彿被這一抹淡笑迷了情，他一把將桃珏擁入懷裡，大力到似乎要將他揉碎一般，大力到原本乾涸的傷口又再度滲出鮮血，“桃珏，你終於……”

泣不成聲的話語沒有繼續下去，桃珏笑著封住殊珏陰冷的唇角，她放棄了，放棄自己所謂的可笑的執拗，與失去殊珏相比，這執拗簡直幼稚的可笑，她再也不能忍受看到那樣的殊珏，脆弱的彷彿隨時會永久闔上雙眼。

看到失去血薔的玉虛子彷彿心中缺失了一塊一樣，桃珏無法想象自己失去殊珏的模樣，若是這世上再也沒有殊珏，她活著還有何意義？桃珏，不就是因為殊珏而誕生的名字麼，她又怎能缺了殊珏而活！

主動的吻被殊珏加深，與過去的不同，這次的吻是這麼的小心翼翼，很溫柔，溫柔得讓人心疼。“絕不，放你離開！”殊珏心中默默許下了一生的誓言。

桃珏輕輕托住因為失血而失去意識的殊珏，眼中閃現哀傷，她無言地自語道：“殊，對不起，不這麼做，你無論如何都會拒絕收回鳳珠的。”

是的，她此時的溫柔也許發自真心，但是卻並非如殊珏所想，桃珏不能忍受殊珏受傷，但是她也不願和殊珏再有過多糾纏，若是可以兩人永不相見，又可以共同活在這世間，桃珏只願如此。

說罷，她吐出含在舌下的鳳珠，靜靜看著這散發著陣陣暖意的珠子，這就如同殊珏的另一個心臟，可以感受到脈動。

當鳳珠離開桃珏身體的剎那，她明顯感受到腹中胎兒傳來的強烈的不捨，她哀傷地撫摸著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輕輕說道：“孩子，我的孩子，雖然我知道你需要這鳳珠，但是我不能為了你就讓你的爹爹陷入險境，孩子，再堅持一段時間，我一定會讓你見到這世界的！”

在問過玉虛子詳情以後，桃珏終於知道了自己身體的現狀，但是她也同樣知道除了鳳珠，還有別的方法能誕下孩子，只是那方法太苦了。可是，只要有一絲希望，她都願意嘗試，至於這鳳珠，本就該物歸原主了。

桃珏搖了搖頭，揮散紛亂的思緒，然後舉起鳳珠，放在殊珏的胸前。

鳳珠彷彿感受到本體的召喚，迅速散發出一道道柔和的光芒，接著緩緩飛出了桃珏的掌心，落到殊珏身子的上方，然後光芒籠罩著殊珏，他全身的傷口在肉眼可見的狀態下，緩緩在癒合。

桃珏知道只要再過一會兒殊珏就會痊癒甦醒，她淺淺地露出笑容，輕輕俯下身去，溫柔地再度吻上了殊珏的唇瓣，再見了，殊珏，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只想找個僻靜的地方，靜靜誕下你我的孩子。

離別的吻並沒有持續多久，桃珏利落地起身，忍住不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亭子。但是，她不知道，在她起身的瞬間，殊珏的眼角沁出一滴淚，他蒼白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飄渺的淡笑，但又如同是在哭泣，是不捨，亦是絕望。

悽迷的雨水打溼了離去的桃珏的衣衫，粉色的少女永遠地離開了這翠綠的世界，若是以後還能相見，她希望，自己已經可以放下一切，再度笑顏如花地對著殊珏說道：“殊，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