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之舉,雷霆萬鈞。當天便已經張貼皇榜,昭告天下。一時之間,百姓額手相慶。抄家的官兵把守著邵府門口,將裡面的男女押解,領頭的便是幾天前還春風得意的“狀元”邵佳浩此刻如同鬥敗的公雞,低垂著頭臉色灰白,雙手被反扣著,走得踉蹌。身後的女眷嚶嚶啼哭,再沒有以前的高貴矜持,臉上的胭脂也化開,衣裙不整,甚是狼狽。
圍觀的百姓卻是看得解氣。這麼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如果不是不允許靠近,想必此刻早已經把他吃肉飲血。
“真是老天有眼,邵佳浩終於得到了報應。”
“可不是,他囂張這麼多年,肯定想不到會有今日。”
“我就說他這種人,怎麼可能中狀元,原來是搶了別人的啊。”
“......”
人群中一聲蓋過一聲的聲討,一字不差地鑽進邵佳浩的耳朵裡。他恨得牙癢癢,這些賤民!如果不是那一日失敗,沒有將那白衣女子弄死,他也不至於會落到現在這種不堪地步。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人生在世本就短暫,只要自己過得歡悅,哪裡管得了別人好壞?
只是......
一路押到刑場,赤裸著上身的劊子手已經等候,手裡舉著的大刀寒光凌冽,只把一干女眷嚇得哭出聲。邵佳浩也不禁齒寒。刑場的地上總是斑斑,那是鮮血留下的印記,永遠去除不了的血腥。
被摁倒在刑場,抽取身後的罪牌,落地的一枝籤令,伴著一聲斬,鮮血四濺。
邵家十幾年的輝煌就結束在暮色中,一干人脈也被清除的乾乾淨淨。
帝皇的威勢只怕再難以有人威脅。
同日,詔令頒發。紀畫堂榮登榜首,甲等之名。
一路吹鑼打鼓,到了紀畫堂住著的客棧。圍觀的百姓也是跟著圍在門口等著一睹狀元郎的風采。客棧的掌櫃笑逐顏開,語氣十分客氣敲紀畫堂的門。“紀公子,天大的好訊息,你中頭名了。”
紀畫堂開門,並沒有表現得是十分驚喜,只是作揖回禮。掌櫃的臉堆滿喜悅,要知道這一屆的狀元出自他的客棧,如果把客棧名字改成狀元客棧,生意一定紅火。“狀元老爺,不如讓小的扶你下去吧。”
“不敢勞煩。”
“要的要的,這是小的的榮幸。狀元老爺這邊請。”
紀畫堂下了樓,報喜的人一見便是一愣。一身布衣,青衫落拓,眉目俊彥,丰神俊朗。似乎出乎意料的清雅人物,又似乎本來就應該如此。
“恭喜,恭喜狀元郎。”
“辛苦兩位。”李峰在一旁說道。他這幾天一直陪著紀畫堂等訊息。眼下終於如願以償,他的心裡歡喜的好像是自己中了狀元。將袖子裡的銀子遞過去。“這是一點小心意。”
這是一直以來的習俗。新科狀元都要給報喜的人一些賞銀,紀畫堂並不善於如此,他便可以代勞。
“多謝。”報喜的人接過分量不輕的賞銀,更是歡歡喜喜地恭賀紀畫堂,才離去。
紀畫堂看了一眼李峰,想要說話。李峰卻是明白的,馬上拍拍他的肩膀。嘻嘻笑著:“現下你可是狀元了,這點銀子算什麼,將來你不要忘記我這個朋友就好了。”
紀畫堂難得沒有拍他放在肩上的手,只是看著他目光幽深,道:“得友如此,畫堂別無所求。”
李峰卻笑得促狹:“別無所求?我看未必吧,這似水流年的,沒有如花美眷怎麼行?”
紀畫堂沉默。,半晌才說道:“是啊,沒有牡丹......”聲音太低,李峰聽不見,可是他可以看見紀畫堂的眉目之色一寸寸柔軟,彷彿一池的花揉碎顏色研成花汁,一滴一滴融進心底。
說回牡丹這裡,她在三皇子待著也並不好受,雖是養尊處優,吃得好睡得暖,只是總有一處空蕩蕩的難受,肩上的傷好了一些,並不在要害,她又有靈珠護體,已經不像前兩天那樣一碰就疼。如果不是因為害怕被人發現自己身體的異常,她的身體都痊癒了。
她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沒有人可以和她說話,唯一的就是三皇子了。可是三皇子也不是空閒的,不可以一直陪著她,她又思念紀畫堂得緊,只覺得時日更加難熬。
三天之期已經快到,她還不知表哥現在怎樣了呢。正是著急,聽進門外傳來隱隱約約的樂聲,於是問侍衛:“外頭是什麼聲音?”
侍衛恭恭敬敬地回話:“是狀元遊街呢。”
她一聽,眼中馬上就有了亮光。“我能出去看看嗎?”會是表哥嗎?
“姑娘,三皇子吩咐過,您傷勢未痊癒,還是待在府中不要出去了。”侍衛語言為難,卻牢牢記住主子的吩咐,拒絕了牡丹。
牡丹的臉色垮下來,雙手攪在一起。聽著外頭熱鬧的聲音,只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撓著。抬頭望著屋頂,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微微有笑意,幾分狡黠。
牡丹爬上了屋頂,是的,屋頂。
她小心翼翼不讓自己踩著瓦片的聲音驚動守著門口的侍衛,慢慢地坐好,託著腮往下看。不得不說,三皇子府建的位置真是得天獨厚的。她可以看見整個街上的景物,街上的人卻不一定看得見她。
許久不見的紀畫堂此刻正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素衣已經被顯眼的狀元服代替。慢慢地走著,卻是從容如同踏春。兩邊的百姓看著他竊竊私語,不少妙齡少女更是羞紅著臉頰將手中的香袋手絹丟過去。
紀畫堂不方便避開,但是有些手絹落在他身上,卻是眼睜睜看著它落下去不接。他不是不明白這些物件的意思,一片心意,只是他不能接。
他的心裡已經......
瞳孔突然劇烈地收縮,紀畫堂的目光落在半空的某一處。牡丹被嚇了一跳,他的眼神清明,落在她的身上。是不是被發現了?她可以感覺到紀畫堂眼裡的怒氣,不由心虛了,往後一推,卻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瓦片有移動的跡象。牡丹感覺到那股視線更加灼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