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微微笑起來,一聲宛嘆:“真君子。”聽得紀畫堂臉色一紅,原本他的心裡對這皇子沒有多大的好感,可是畢竟自己理虧在先,難得對方沒有怪罪,卻稱讚他一句君子,真是受之有愧。
“不敢當。”
“三皇子,你和皇上說了嗎?表哥他......”牡丹這時候出聲,她弱弱的夾在兩個氣質相當的男子中間只覺得壓迫。
“父皇忌憚邵家已久,此番之事,便是導火線。牡丹你信我,屬於紀公子的和虧欠你的,邵家都是要還回來的。”官場之事,幾多齷齪,他不想和牡丹說,那樣的黑暗恐怕會玷汙了她。故而只是點到為止。
“三皇子,你真好。”牡丹一聽,便是喜形於色,伸手就要去扯三皇子的衣袖,卻是一時不穩,差點從床沿摔下來。紀畫堂眼疾手快,扶住她躺好。牡丹抓住紀畫堂的衣襟,歡喜的顏色已經開滿了桃花在臉上。“表哥,表哥,你聽見了嗎?”
紀畫堂心裡憐惜萬分,她這樣一心為他,他便是有責備之意也要在“溫柔鄉”裡灰飛煙滅了。心裡心緒千千,卻還是輕聲道:“我聽到了,多謝你。”
他的眼神從來沒有過的繾綣,一池春水也要溺斃其中。牡丹望著他,心跳突然就停頓了一下,只覺得一股熱氣從頭到腳噴湧,湮沒了她。她低下頭,半垂的明眸看不見,只是纖長的睫毛宛如一把密密的扇子,摺合之間極是魅惑。
紀畫堂便是一愣,很快回過神來。“三皇子,此番的恩情,畫堂真是無以為報,今後如果有用得著的地方,畫堂絕不推脫。”他正正經經地行了大禮。
三皇子連忙扶住,道:“紀公子言重了。考中狀元是憑公子自己的真才實學。本來就是你該得的,哪裡需要對我行大禮,受不起,受不起的。”
紀畫堂卻堅持,行禮完了,才道:“如非三皇子出手相助,只怕畫堂現在早已經身首異處。”他醒來之後,李峰一時口快就透露出曾經有人趁他睡熟要刺殺他的事實,當時他的心情是別人沒有辦法理解的驚詫,已經奪走了別人的功名,卻連性命也不肯放過。一個人的心要有多狠,才有做出這樣的舉動?
牡丹抬起頭,一抹淺淺的流光劃過,卻再沒有蹤影。
三皇子淡淡一笑,也不再推說。只是道:“紀公子,牡丹傷勢未痊癒,不宜多動,這幾日不如就讓她留在我府中修養。等邵家之事過去,紀公子處理好一切,再來接她回去如何?”
“多謝三皇子。”紀畫堂不是不知道,後事無法預料,他的情感一遍一遍告訴他,這個時候他應該拒絕,不可以讓他和牡丹相處。李峰的小廝的話言猶在耳,青眼有加,眉目溫柔,紀畫堂感到隱隱的危機感已經逼近。可是,他的理智阻止了他即將出口的拒絕。他說的是事實,牡丹受了傷,不可以跟著他奔波勞累,待在三皇子府中靜心休養才是上策。何況,他的心裡還有一絲冒險的念頭,他想賭一賭。他愛上牡丹,不是兄妹之情,他要知道牡丹是否和他一樣,並不是因為依賴而和他在一起。
御書房。文武百官齊齊聚集,卻是面面相覷。按理說,議事是在早朝,可是今日已畢,他們各自在家中的時候卻受召來御書房。傳話的太監臉色凝重,無論怎麼問,都一言不發,只說是皇上的意思。想來必定是出了大事情,一干官員都是急急忙忙穿了官服,一刻也不敢耽誤。等到了御書房,卻發現他們的皇上面色平靜,正端正在龍案後面慢慢地飲茶,西域貢茶的茶香嫋嫋,瀰漫在空氣中,一片清香。死一般的沉靜,沒有人敢開口。
“邵愛卿,你是否覺得朕年歲大了,已經耳聾眼花?”突然一句與想象中的“大事”大相徑庭的問話,邵豐榮一時無措,但畢竟對方是九五至尊,怎麼都要回話的。他小心翼翼地撿著句子:“皇上正值壯年,耳聰目明,英明一如往日。”
“一如往日?”帝皇的眼睛眯起來,凝視著邵豐榮。半天卻是冷笑一聲,“既然朕正值壯年,耳聰目明,你何以如此膽大包天,竟敢這樣欺上瞞下?”厚厚的文案疊在案上,他翻開一本,念道,“寅醜十二年,邵尚書收平城鄉知縣張茆微十五萬兩白銀,‘提拔’其為東之知府。張茆微在任三年,百姓怨聲載道。寅醜十五年,邵尚書之子在青樓與人爭花魁初夜,一時不忿對方博得頭籌,大庭廣眾命人亂棍打死,將屍體丟棄餵狗,所在之人無一不敢報案,事後尚書以金銀奉送帝都衙府檢官路有盍了卻此事。......\"那些曾經被金錢和權力掩蓋好的事實,就這樣被字字句句揭露了平整的外衣,腐朽而髒汙的面目連他自己都覺得罪無可赦。
可是這些事,久居上位的帝皇怎麼會知道。不知不覺,冷汗已經溼透衣衫。
帝皇一字一字念:“......今年科考,邵尚書之子為得頭名,竟敢篡改他人考卷為其名姓,取而代之.事後,竟然喪心病狂地買通江湖殺手組織五月雪前去刺殺考子。”他停頓下來,終於看見一干官員灰白的臉色。
“邵愛卿,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他一直按兵不動,不是不想扳倒這股越來越跋扈的勢力,只是這老狐狸藏得深,他找不到具體的物證,可是他的三皇兒確實了不起的。他逼著他出手,果然......手中的摺子被甩在了邵豐榮的臉上,帝皇站起來,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卻是微微側下身子,語氣平靜地讓人恐慌。
“你們未免也太過放肆!”
“皇上饒命,微臣只是迫於邵尚書淫威,不得已才同流合汙,將考卷對換,皇上饒命,微臣知錯。”一旁的官員當機立斷,抓緊時機,趕緊推卸責任。另外的幾人一看,也連忙效仿,字字句句表達自己受人所迫的無奈和對皇上可照日月的忠心。
邵豐榮氣得身子發抖。真是想不到這一群人平時在自己面前一臉諂媚,說什麼為邵大人辦事是卑職的榮幸,現在出了事,卻把髒水一股腦往他的身上潑?哼,這樣就能脫身嗎,那些吃進肚裡的銀子怎麼吐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