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濃了,晚風十分清涼,夾帶著淡淡的桃花香氣,燻人欲醉。明月光澤清冷,像是純潔的紗縵籠罩著窗外的綠竹,竹影斑駁,映在了床前。天氣極是好的.
最後的最後,紀畫堂還是沒有妥協。牡丹涉世不深,性子單純,有一說一有二是二,對他竟是毫無防備。可是他卻是不同的,寒窗苦讀許多年,聖賢之書不敢說是字句銘記,可是於理於情都是說不過去的事情,他是絕不敢做的。如此,又怎麼能幾次三番地佔她的便宜?
於是,牡丹睡在床上,紀畫堂則打了地鋪睡在在床沿邊的地上。也許是處在陌生的地方,難以入眠。紀畫堂輾轉反側,卻不自覺去看牡丹。她的側臉少有的精緻,像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寸寸雕琢出最動人的弧度,他甚至可以看見她的睫毛彎彎地翹著。長長的秀髮傾瀉在床沿,像是一匹上好的錦緞,誘惑著人掬一把的衝動.幽幽的香氣漸漸纏繞,從他的鼻翼鑽進心底,突然之間心跳就停止。
怎麼會,非禮勿視......
牡丹突然動了一下,好似要轉過身來。紀畫堂卻是心虛,立刻別過了臉,長長的眼睫輕盍,投落在臉上落在小小的陰影,遮掩住眼睛裡的慌張.
“表哥,為什麼老人家叫你不要睡?”牡丹的聲音響起,柔軟得好似化成了水.
“沒什麼,你不要多想,早點睡吧。”這種事告訴她只會讓她不安和慌張吧。何況,他們只是睡一晚,並不一定會中了長樂的魔咒。
“那好。”他說的話,她一向是最聽的。點點頭,她便合上了眼簾。
紀畫堂一聲輕嘆,收斂了所有的心思。
寂靜的夜裡,房間裡慢慢只能聽見淺淺的呼吸聲。突兀的,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一根紅繩漸漸伸出,從紀畫堂的腿上纏繞而上,一點一點靠近他的臉龐,紅繩已經變成石榴花的模樣,花瓣已經貼在了紀畫堂的嘴唇。
可是,纖長的手指在一瞬間精準無比地掐上了石榴花。豔麗的紅色如同滴血,映著白皙的素手,詭異而美麗。石榴花的花蕊變出一張妖豔的臉,如水一樣的眼眸此刻盈滿顫抖的水波:“你怎麼還是知道我?”
牡丹笑,雖然單純可是卻隱隱含著被激怒的冰冷:“我不明白,你怎麼這樣大膽?明明我已經放過你的。”
石榴花嬌媚的臉龐瞬間扭曲。她怎麼不知道論起道行來,牡丹的修為要高出她幾輪,可是那夜裡卻是因為牡丹,她才會被那樣的人侮辱。她雖然不是人,並不在乎世俗的貞潔,但是以往與男子燕好,她都是遊刃有餘,吸取元陽來提升內力,而不是被封住法力,被一個粗壯而惡俗的男子百般折騰!
一時間氣不過,才想要變成紅線纏住紀畫堂,找尋機會來吸取他的元陽。哪裡知道,自以為隱蔽謹慎,卻還是躲不過被她發現的命運。
“你先放了我......\"要是再被她按著,她的靈脈保不齊就要斷了.
被解脫的那一刻,她貪婪地呼吸著空氣,鮮紅的裙角逶迤在地,像是即將開敗的石榴花,極盡妖豔。
牡丹鬆開手,下意識就是去看紀畫堂。他的臉色平靜,似乎並沒有聽見什麼。本該舒一口氣的,可是突然覺得不對,牡丹臉色一沉,轉頭說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她連忙搖頭,解釋道:“我什麼也沒有做。”想了一想,“這裡其實,是被下了魔咒的。青年男子一旦睡熟,就會在夢裡被吸走精魂。”
“你是說,這裡有妖?”難怪剛剛那個老婦人警告表哥不可熟睡,卻原來是這樣。“你讓她出來。”
紅衣女子後退,臉上的血色全無:“這個不行,絕對不行。妖也是分地盤的,我可不能插手。”突然訕訕笑了一聲,“再說,她的道行可比我高許多,要是惹惱了,只怕我的精魂就要被撕碎了。”
“那,就沒有辦法可以救表哥嗎?”牡丹著急了.
“也不是沒有,只是你須得冒些風險。”女子斟酌著說道。見牡丹果真信她,便收斂畏懼之心,從地上站起來,緩緩說道:“除非是你進入他的夢境,將他喚醒,否則只等天色明瞭,他便再也醒不過來,而你,也會一直留在他的夢裡。”
話已經說完,此地不宜久留,女子正要逃離,原先低著頭沉默的牡丹出聲:“慢著,你留下。我要進夢裡去救表哥,你替我看著我們的身體,不要讓其他人靠近。”她的修為雖然高,但是元神離體,根本沒有辦法防止其他生靈的趁虛而入。
女子一聽,有些不可思議。她這是信她了?把讓她這樣垂涎的兩具軀體交給她保管,就不怕到時候,什麼都沒有嗎?當然,這對她並沒有壞處不是?
牡丹好似可以聽懂她的所思所想,側過頭對她微微一笑,眼神幾分狡黠:“你還是放棄你的想法吧。我在你的元神上定了鎖魂針,沒有我,你永遠也無法擺脫它。”
女子倒吸一口冷氣。她不過是朵石榴花,一直想要修煉,不只是提防衛道士,也是想將來位列仙班,即使走得是旁門左道。可是如果被定死了元神,那她做什麼努力也是徒勞。
最要命的弱點掌控在別人手裡,她只能乖乖聽話。此刻,她的心裡已經是滿滿的懊悔,怎麼會覺得她單純呢,明明就是深藏不露啊。
“好吧。”一旦元神離體,那麼牡丹身上的純淨之氣便是怎麼也擋不住,難免要引來這裡的“主人”。希望到時候自己不要死的太難看了。
牡丹閉上眼睛,進入紀畫堂的夢境裡。
女子便屛著呼吸守在她的身邊。
這個時候,突然大門敞開,一陣瑰麗的香氣飄入,嬌嫩的桃花從視窗撲進來。強大的妖力遠遠的壓迫,紅衣女子心口繃著的弦嘎嘣一聲斷裂。
來得......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