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呼嘯,風刀凝寒。

天冥宮,斷刃崖。

在破天山脈,天冥宮與惜花谷、羅浮派、魔煞門、妖靈殿被稱為五大魔門。雖然天冥宮只是其中吊車尾的那個,但是其底蘊深厚也不是普通小門派可以抗衡的。能夠入天冥宮,即使是做個雜役弟子也有無數散修願意前赴後繼。

今日正是天冥宮每年招收一次外門弟子的時候,天未半明,就有上千散修集中於天冥宮的斷刃崖上。左卿眉依舊帶著紗笠,靜靜站在其中,宛如淹沒在大河裡的一粒水花。

顧名思義,斷刃崖是一掛宛若刀砍斧削的懸崖,其澗深不見底,崖底漆黑遙遠,有不知名鳥類妖獸的唳叫,只叫人一聽就覺得心底發寒。

從這裡的崖岸到對面,大約有數十丈的距離。天冥宮的報名點正設在懸崖的對面,正似乎有意要為難報名者。

像天冥宮這種魔門,往往在乎的不是弟子的身份是否乾淨,而是弟子是否有足夠的實力和資格進入門派,即使只是招收普通的外門弟子也絲毫不會因此放鬆門檻。

而現在這道懸崖,就是天冥宮的考驗。

這一邊,修士們站在懸崖邊上徘徊不定,這次天冥宮招收的全部是練氣期的弟子,又規定不能使用靈器,要過這個懸崖對他們來說是在有些困難。

萬一掉了下去,不是粉身碎骨,就是被妖獸分食。

修士們看到這樣的情況,其實也有打退堂鼓的,但是門派優厚待遇的誘惑擺在那裡,要輕易放棄也是不甘心,他們都只是在等一個先吃螃蟹的人。

左卿眉等了又等,卻始終不見有人站出來,正準備自己來個開頭之時。人群中忽然走出了一個藍衣修士。

那修士二十來歲的模樣,練氣九層的修為。面容普通,只有一雙眼睛閃爍著精光,身上的肌肉如虯龍般鼓起,看起來分外醒目。

他走到最前方,看也不看身後的眾人,就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條長長的繩索。灌入靈力,這條繩索就如同靈蛇一般在空中扭動起來,急射向懸崖對面。三下兩下便捆住了對面地上生長的一棵大樹。然後他將繩索的這一端捆在了這邊的樹上,就形成了一條架空繩橋。

藍衣男子腳下步伐變換,踏著這條繩索快速的到達了對面的報名點。

這邊的修士群裡頓時一片寂靜,過了一會才有人騷動起來,“不能使用靈器,他犯規,應該除去資格!!”

這道聲音一響起,就立馬獲得了許多人的附和,頓時這裡吵吵嚷嚷,喧鬧之極。

可是就在修士們的群情激奮中,那條連線兩岸的繩索悄悄化成了一地粉末。

有男子威嚴冷漠的聲音從對面傳來,雖然隔得遠,但是依舊卻讓人感覺近在耳邊。“汝等且看這粉末又是什麼?”

斷刃崖邊雖然吵吵嚷嚷,但是這一聲卻極為響亮,幾乎把這些吵嚷的聲音全部壓下。修士們都朝著繩索看去,繩索綁在顯眼處,只要是有正常視力的人都能看到它的現狀。

如果是靈器,練氣期修士讓它斷裂損壞是有可能,但是化作粉末,卻不是區區練氣期可以做到的,除非這條繩索根本就是凡物。

用凡物承載靈氣這是什麼概念?

凡物脆弱,按理來說不可能用來承載靈力,更別說控制了,只要是稍微輸入靈氣都有可能會將其毀掉,而那個藍衣男子不僅做到了,而且踏著它過了懸崖,這是多麼精妙的控制力?而這一手控制力由一個練氣期的修士使用出來,又該是多大的震撼?

斷刃崖邊無一人再開口,很多人暗地咬牙羨慕嫉妒,但更多的人還是從這裡得到了啟發。

練氣期修士不能御空飛行,現在又不能使用靈器,但是卻沒有說不可以使用靈器以外的東西。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原來在他們眼裡不可能的事情,便也變得容易許多。

左卿眉上前幾步走出人群,她看起來衣著並不如何光鮮,因為年齡小的緣故,身材在一群人中也顯得很矮小,不起眼之極,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有揣測、有鄙夷、有訝異、有平和。感覺到這些情緒,左卿眉藏在面紗之下的嘴角微微一翹,也是未發一言。

她從地上拾起幾塊石頭攥在手中,又走到懸崖邊上,手中帶著靈力的石頭就朝前甩去。

仙蹤步起,她整個人化作了一道殘影,扔石子的動作不斷,她也宛如御空飛行般不斷的前進,短短几息時間,左卿眉的身形就輕輕巧巧的落地。

她扔石子是為了在空中給自己一個借力的地方,在練氣期,仙蹤步雖然不能飛行,但是速度極快。速度快了,她的重量自然也就輕了不少,一路踩在石子上,也就輕輕鬆鬆的到了對面。

斷刃崖上的修士目瞪口呆,就連負責報名的那幾個魔修都有些驚異的看向左卿眉,其中有一個還說了一句,“這小姑娘好快的速度,好大的膽子。”

關於速度問題,左卿眉從前是風靈根,修行的是速攻的《雲海飄渺術》,雖然從前的靈力不在了,但是身法還在,速度自然也就快如疾風。

而用這種兇險,一不小心就會墜入深淵的方法,膽子也的確夠大。

我輩中人,很有做魔修的潛質!幾個魔修看向左卿眉的眼神都透了幾分看向自家人的親切。

左卿眉走上前去,報了自己的基本資料,又再次測了靈根屬性,那幾個魔修當著她的面為她刻了專屬的身份銘牌,交給她後就吩咐她一邊等著。

左卿眉按照規矩站到陣臺的後方,和藍衣男子站在了一起。藍衣男子看都沒看她一眼,自顧自的抱臂靠在樹上閉目養神,他身後背了把巨劍,散發著強烈的存在感。左卿眉也沒有打擾別人休息的興趣,只是拿著那個墨綠小牌在手中仔細把玩。

這個身份銘牌只有巴掌大小,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的,通體墨綠。上面刻有左小煙三個字,在底邊左側又刻有她的靈根屬性和身份,外門弟子,下品金水靈根。

這當然都只是保護色。左卿眉慶幸那幾個負責報名的修士沒有堅持要她摘下紗笠,她只是告訴他們她的臉毀容了不喜歡露出來而已。

很明顯那幾個修士這種情況見得多了,並沒有多做要求,只是用一個水晶測了測她有沒有加入其它門派或者是不是天冥宮所通緝的人,就讓她透過了。

原主是青冥派的弟子,屬於正道,又是身份不太高的存在,因而也沒有被看出端倪。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又陸陸續續的從斷刃崖對面過來了幾個修士,也都成功透過了稽核,走過來和他們站在了一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越來越多的人運用不同的方法過來了,但是有更多的,還是縮在對面,不敢跨出一步。

能夠過來的自然就證明了有幾分真功夫,膽大心細,腦子也比較好使。這些人自然也成功的透過了稽核,成為了天冥宮的外門弟子。

一轉眼時間就已經到了正午,陽光變得有些曬人,修士雖然冷暖不侵,但是被曬得也會眼花,特別是坐在大太陽底下的那幾個負責報名的修士,皆是一臉的不耐煩,一副隨時會站起來走掉的表情。

左卿眉也有些無聊,但是好在她來的比較早,早早搶佔了樹蔭比較多的一棵樹,因此倒也只是看著別人遭罪。這邊的修士已經站了三十四個個,大多數也都站在了大太陽底下。她心中偷笑,靠著樹幹坐了下來,拿出前兩日在坊市買來的雜書看著解悶,絲毫看不見別人的羨慕嫉妒恨。

時間就這樣拖到了申時,在這段時間內又陸陸續續的過來幾十個修士,負責報名的修士也站起了身,準備將成功過來的人帶進門派。

對面的修士不是過來了,就是自知無望,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也沒有人再朝那邊看去。也沒有人發現,那裡站著一個少年欣長的身影。

陳念跑的氣喘,但還是不停的向斷刃崖對面張望。此刻左卿眉已經隨著領頭的修士轉身,並沒有注意到斷崖對面的陳念。

可是陳念卻看到了她的背影,天色將晚,雲野天荒。

他忽然覺得心裡有什麼就這麼崩斷了,他抓不住,也說不清。

少年捏緊了手裡的小盒子,垂下眼眸,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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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左卿眉已經跟著修士的隊伍來到了山腳之下。這裡並不是天冥宮的正門,頂多算是個小小的入口,可是卻依舊恢弘或者說奇異。

一片石林裡,有黑玉石階通天而上,遙遠的頂端處是白的奇異的寬大的門柱,就像展開大嘴,露出銳利尖牙的洪荒兇獸,令人心神俱顫。

左卿眉在領頭修士的帶領下拾階而上,步步都感到沉重的壓力,在這裡,她似乎失去了一身修為,而變得就像普通凡人一樣。**沉濁,呼吸急速。

很快的她又發現,這不是普通的壓制修為。左卿眉感覺就像有座沉重的大山壓在她的身上,每一步的跨上似乎都需要莫大的力氣。

這大概是因為製造這些黑玉石階的材料的問題,左卿眉又注意了下那些黑色的石階,才發現這是隕落巖。

隕落巖,天生就會自動為靠近它的生靈施加強大的壓力,何況是這麼大一片石階,要徒步走上去就更加不易。

這長長的石階似乎永遠也走不完,此刻所有的修士都像凡人一般光憑藉**的力量前行。縱使修士的身體強度高於凡人許多,左卿眉的額頭依舊溢位了細細的汗珠,她也不擦,只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任憑汗水從下巴一滴一滴的滑落。

再看其他修士,也都比左卿眉好不了多少,甚至有的人就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領頭的修士大約是有什麼法寶,在這種情況下卻步履輕盈,神氣完足。對比的他們就像狼狽的落水狗。

左卿眉忽然明白,這大概是進入山門前的第二個考驗。

這真的是在選外門弟子?恐怕這樣選出來的外門弟子,比起某些修仙大派的內門弟子也不逞多讓了。也難怪為什麼破天山脈僅僅是一條大些的山脈,就幾乎能和整個正道相抗衡。

不知過了多久,這條冗長壓抑的道路終於走到了盡頭,左卿眉身子一軟,幾乎癱倒在地,她渾身都已經被汗水浸溼,此刻額角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汗,真不知這些汗都是從哪兒來的。

途中也有一些體力不足的修士倒下了,領頭的修士只是收回了他們的身份銘牌,便再不管他們,充分的演繹了什麼叫做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到了最後,成功上來的有四十來個,還能站著的也只有五六個,包括左卿眉和那個藍衣男子,其餘的早就倒在大門邊上,再無餘力。

天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完全漆黑,門邊的白色石柱卻散發慘白的光輝,照亮了這塊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