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至此,秦言稍稍清明瞭些,不過於天君來說,洛更深又有什麼非死不可的緣由呢。
這一事他想不透徹,也不必想得透徹,至少眼下,天君仍是福澤天下的天君,世間仍舊太平無虞,那便足夠了。
其他的,隱秘且不足以危害世人的事情,都將被淹沒於天下太平的豐功偉績的大勢下。
秦言收回目光,扭頭正好撞上聶重深邃的目光,在秦言出神這段時間,不知聶重盯了他多久。
昔白緩緩向秦言和聶重行了個禮,道:“如此,昔白便告退了,錦司娘娘還等著小神回去給她挑蓮心呢。”
秦言猶疑之下,叫住了他:“且慢。”他也向昔白行了禮,道,“此次多謝錦司娘娘與昔白兩位相助,感激之情不勝言表,孟陽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你回去請錦司娘娘出來與孟陽一見,可否?”
昔白而今已完全沒有當初輕狂暴戾的樣子,說起話來和和緩緩,正如那清晨霧間的小溪:“倘若孟陽仙君只為表達謝意的話,昔白在此替錦司娘娘辭謝了,娘娘心善淡薄,只為報答當日恩情,不為別的。孟陽君只在以後好生保重,為蒼生謀福便是最大的謝意了。”
秦言應:“誠然,雖知錦司娘娘高潔神聖,孟陽依舊不勝慚愧。還是請你回去通傳一聲,孟陽除了致謝,更有一事要請娘娘解疑。”
昔白聞言,輕輕頷首:“如此,昔白知道了。”
言罷,才辭去。
東緒被天君領了回去,在殿中密談多時,他仍舊垂著頭,目光沉靜,看不出什麼波瀾。
天君很喜歡他這樣子,作為一把沒有感情的刀,這一點上他是極度合格的。
不過…
天君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想要從他沒有表情的臉上窺破更多的情感,只是天君看過他一眼,隨即就把目光移到他的棋盤上,好似不經意地問了句:“洛更深佈陣時,你曾叫他收手?”
雖說在問,語氣卻輕飄飄的,更像陳述某一件事實。
“是。”東緒答得也並不遲疑。
“做了這麼久的事,怎麼偏偏到這個時候犯了忌諱。”天君沉吟著,琢磨不定地舉著一枚黑棋。
東緒沒有直接應,只將頭微微往旁邊扭了扭,淡淡問:“我可以回去照看我的天機閣了嗎?”
天君沉默著,許久才將黑子落在棋盤上,他又拾起一枚白棋,淡淡道:“刀要是有了心,就不叫刀了。”
東緒的目光微微浮動了一下,有什麼在眼中洶湧澎湃後又趨於平靜,他只輕輕捏了捏他瘦削的指尖,緩緩道:“反正你也從沒問過我願不願意。”
“我需要問你嗎?”天君抬眼,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肅殺。仿若片片無形寒刃,猛地刺刮過東緒的臉頰。
東緒聞言,抿抿嘴,垂眼道:“是,你是乾淨得體的那個,我是滿手罪孽的那個,千萬年後,下無間地獄的人只會是我。”
天君聞言,有些倦怠地瞥了他一眼,手裡的白子落在棋局上,他不急不緩道:“有我在,怎麼會讓你下無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