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本還要駁他,偏在此時,門外傳來“吱--”的一聲。

正和那水鬼的叫聲無異。

三人聞聲而動,齊齊追了出去。

四周一望,聶重把目光停在了門口的獅子像上面。

獅子嘴上和下身都被貼了符咒,仔細一看,竟和那水鬼落下的別無二致。

聶重眉頭一皺,手中的符咒和獅身上的符咒隱隱有共通之力,他便伸了手,將獅身上的符咒一併撕了。

霎時,一道微弱的靈識緩緩騰空,幻化成一個青年模樣,神情悲痛地看著他們。

這應該就是那水鬼的本來面目了。

水鬼張口,聲音嘶啞:“各位……”

弄生似乎沒想到水鬼會說話,嚇了一跳,說:“咦?你不是隻會吱吱吱嗎?原來是個能說話的!”

秦言道:“他原本便能說話,不過被符咒鎖住了嘴和雙腳,因而無法言語,也無法用腳走路。”

難怪身底下只是一片黑煙,飄來飄去的。

弄生明瞭,不甘心被就此看扁,咳兩聲,開口問:“那你說,你是誰,意欲何為?”

石獅略略侷促,他幾分羞愧幾分不忍道:“在下楊厥……”

其餘兩人聽罷,皆是一驚:“楊厥?”兩人下意識對視一眼,臉孔映在彼此眼中,秦言心裡咯噔一下,趕緊把目光移開,回頭去看那寺廟裡的將軍石像,道:“你怎會是楊厥,我分明聽村長說,供奉的將軍才是楊厥,你若是他,靈識怎麼會附在廟門邊的石獅上……既然如此,裡面供奉的又是……”

水鬼聞言,神色悲痛:“仙君容稟,那正是將軍的石像。將軍生前被奸人所害,積怨在心。以至於心性異變,偏離正道,成痴成魔。立像於寺廟中,心中怨憎只增不減,成了一隻惡靈。”

“惡靈?”秦言聽罷,詫異不已,“你說楊厥是惡靈?”

水鬼道:“離經叛道,加害於人,便是惡靈。不過總算上天憫人,不忍看無辜之人受累。我在多年之前的雨夜,從主靈識當中脫離出來,成為尚且清明的一枚。我是將軍身體裡面最後一枚善靈,將軍入魔之前拼命將我推離而出,我秉承將軍遺志,絕不讓將軍犯下大錯。”

幾人一聽,皆面露驚疑。秦言問:“你說楊將軍將你推離出來?難道入魔不是他本意?”

“自然!”水鬼斬釘截鐵道,“將軍生前嫉惡如仇,忠肝義膽,若不是遭遇到那類慘事,心魔作祟,又怎會……”

關於楊厥生前事蹟,秦言他們只從村長那裡聽得寥寥幾句。無非就只是講他金戈鐵馬一生,再勇救鄉紳之女罷了。而今水鬼說他遭遇慘事,想來後面是有隱情的。秦言道:“此來,我們便是為了找尋真相,既然追根溯源到了這裡,勞煩你把實情講來。”

水鬼嘆了一口氣,他搖搖頭,道:“仙君,說來話長,將軍生前義薄雲天,回到這裡時相救一女於匪窩,那女便是王家千金,喚做玉梅。將軍威武俊朗,自那次後,玉梅小姐便傾心將軍。然王老爺見將軍出生貧寒,從軍多年既無戰功也無封地,便反對兩人在一起。偏偏王家小姐是個烈性女子,她與將軍私逃於南陽。王老爺難尋兩人去向,不知從何處尋了個山野道士,那道士使妖法,將兩人抓了回來。王老爺逼兩人就此絕了往來,王小姐不從,他們便……”他說到這兒,神色悲痛,輕飄飄的一抹靈識,像要散於風中。

秦言意識到什麼,聲音鏘然:“便如何?”

水鬼自眼中湧出兩道血淚,他顫顫巍巍指向寺廟中那雕石像,道:“仙君,勞煩你,你若想探知究竟,便過去將那石像看個明白吧。一切真相,皆在石中。”

秦言看過去,略略遲疑,便也要向前。偏偏此時,聶重先一步擋在他前面,沉聲道:“我來。”

秦言懶得搭理,由了他。

聶重走過去,弄生也躡手躡腳地跟上了。

聶重細看下來,覺得此像精細之下戾氣逼人,他皺著眉,尋著水鬼話裡的蹤跡,試探著拿手去敲了敲石像的肩膀。

咚咚。

不實。

像什麼東西,籠了一層厚厚的殼。

指尖如刃,一插十寸,直直刺進石像當中。衝破堅硬,竟觸到一絲柔軟。

聶重眉頭一皺,卻也猜得十有八九。

弄生看聶重神色奇異,不由好奇更甚,將頭湊過去,石塊一點點脫落,再細看時,竟顯露出一寸皮肉。

弄生忽然頭皮發麻,他一個激靈,牙關打顫,回頭去看他的師父,話都說不平順:“啊……師父!裡面……裡面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