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孤雪瞪大了眼睛，寶藍色的眸子光華四射：“帝彧……你什麼意思？”
帝彧還是握著她的手，力道不大，她若是想掙脫開，完全可以，但是他卻篤定，孤雪不會這麼做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孤雪詫異的樣子持續的更久了。
帝彧不由得一笑：“難道你認為我作為魔界四大魔君之首，來到你這北海神窟中這麼長時間，真的是來氣你來了麼？”
“那你是為了……什麼……”孤雪覺得自己好像是已經知道了答案。
但是那答案在帝彧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卻還是讓她羞紅了臉：“自然是因為……”他的唇慢慢靠近孤雪的，輕聲呢喃之後，便靠了上去：“我喜歡你啊……”
最終孤雪還是隨著帝彧離開了北海魔窟，去了魔界。不過以孤雪的說法是，她從未去魔界逛過，這次去純粹是為了歷練。
而至於那外界傳的越來越厲害的流言，孤雪也傲嬌的說是是懶得解釋，才不是預設了。
帝彧就意味深長的一笑，也不揭穿他。
碧落坐在神龍的背上，溪白坐在自己的身邊，靜靜的聽著帝彧講起這樣一段往事。他們距離北海已經越來越近了，那海面上掀起的滔天巨浪更加的洶湧澎湃，若不是神龍和火鳳也是從上古便活下來的神獸，一定會被這樣一場驚天駭浪給波及的。
碧落看著帝彧，他眼神那麼柔和，講述著兩人走過很多的地方，看過很多很多美麗的風景，知道他很愛那個叫做孤雪的女子。
碧落甚至覺得，若是沒有東皇神鍾引誘了帝彧的事情，這兩個人一定會成為四海八荒最幸福的眷侶的。
孤雪和帝彧在很多年的歷練和互相陪伴中，終於是心心相印，生死相許，但是就在他們要大婚之前，帝彧卻出了事。
講到這裡，帝彧的眸子黯淡了下來：“其實我和孤雪的相遇，都是東皇神鍾一手策劃的，包括帝萌和花肆的相遇也是。因為我們四個，再加上清淵帝君，五個人正好可以組成一個誅魔陣法，徹底的毀滅掉東皇神鍾。”
碧落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說，東皇神鍾為了排除異己，將你們四個人湊做了兩對，然後最終陷害的花肆和你隕落了？”
“可以這麼說。”
帝彧永遠都忘記不了，當他看向身下同自己纏綿過的，原本自己以為是孤雪的女子變化成了另一張臉的時候，心都被驟然捏緊的感覺。
他實在是想不通，自己魔力高深，到底是誰能影響的了他的心智。
可是當初他真的是太慌亂了，他害怕孤雪發現自己做錯了事情，所以腦子一團漿糊，心智則更是迷糊。
而他害怕什麼，卻來什麼，等他回過頭的時候，就見到孤雪臉色蒼白的站在門口，身上穿著的甚至還是那件大紅色的吉服。
那日，本是他和孤雪大婚的日子，結果自己卻不知道怎麼同別的女子滾做了一團。
“帝彧……”孤雪的聲音猶如深海萬米之下的寒冰，叫出自己的名字時，彷彿已經把自己凌遲了一般：“我想你該同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孤雪是不信帝彧會做這種事情的，但是事實都已經擺在了自己的面前，不由得她不信。於是她準備給帝彧一個解釋，當時她甚至卑微的想著，只要他同自己解釋，自己就相信他。
帝彧當時站了起來，心中喊著：雪兒！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可是卻發現，他已經徹底的被其他的力量給控制了。他只看到自己滿面的邪魅猙獰，目露兇光，說出的話甚至字字都像是刀子一般割在自己的心上一般：“什麼解釋？事實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哼，美人魚一族的族長是什麼東西？不過就是我要攻打天界的一個墊腳石罷了！”
孤雪的眸子瞬間變成了赤紅色，雖然沒有淚水流出，但是帝彧卻知道，她的心都在滴血：“帝彧，這就是你的真心話麼？”她輕聲的問著。
帝彧在心中不斷喊著：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雪兒我被控制了！你不要相信我現在的話！
但是他的神色卻是一點都未變，甚至還拉過了身下那個赤裸的女子親吻了一通，之後冷眼看著孤雪：“千真萬確。”
孤雪忽然就笑了，眸子更像是赤色的寶石一般，她周身水汽繚繞，那是盛怒的跡象：“哈哈哈……我還真是傻！我怎麼能相信，天界和魔界的人之間，有什麼真愛！我怎麼能相信！”
帝彧當時在心中嘶吼著：不是這樣的！雪兒我真的是愛你的！你不要生氣！
孤雪卻還是在那邊惡狠狠的看著帝彧：“你以為我在看到了這些事情之後，會哭哭啼啼的求你回到我身邊麼？或者是你以為我會祝福你們麼！帝彧我告訴你，我不會！美人魚一族的死士，將會踏平你魔界九城十八域，將這裡變成真正的地獄！你會為了你的變心付出代價！我要徹底的殺死你，讓你灰飛煙滅！帝彧，我有多愛你，就有多恨你！”
從那之後，美人魚一族和魔界的戰鬥徹底的打響。本來那只是小規模的戰鬥，但是到了最後，卻已經變成了天界和魔界的大混戰。
無數的天兵天將同魔兵戰鬥到了一起，天空中和地面上，都是戰鬥中死去的屍體，魔界的界河，甚至都被鮮血給染成了紅色。
空氣中到處都是血腥味，甚至到了後來，只要步入那片戰場中的人，都會染病而死。
這一場大戰，花神因為給東皇神鍾周圍加上了孤雪破不開的禁制而隕落，帝萌則是忘記了花神的死亡，為了保護自己，醒來之後便開始了對天界一族的瘋狂掃蕩。而自己當初已經被東皇神鐘的神識所控制，殺氣人來，絲毫不手軟。
原本孤雪心中還有一絲清明，最終也被消釋殆盡，甚至她一人燃燒魂力，還擊殺了魔界兩位魔君。
在那場戰事中，前一位魔帝也隕落了。
最終孤雪和帝彧在雲層上對峙，他們後面跟著的都是魔界和天界的精銳，戰爭打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停不下來了。
孤雪身上的大紅吉服，也徹底被鮮血給染成了黑色，她的眸子依舊是赤紅色，看向自己的時候，滿目的怨毒。
“帝彧，今日便讓你我做個了斷吧。”孤雪對著帝彧，冷聲說著。
帝彧知道，就算是自己同孤雪解釋清楚，他被控制的時候，殺死了孤雪一族那麼多的將士，還把她的心給傷的千瘡百孔，他自己都是原諒不了自己的。
於是那一戰，孤雪和帝彧終於又發揮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打的天地失色，可是就在最後一招的時候，帝彧卻發現自己終於可以掌握自己的身體了，於是他沒有任何的抵擋，直接就被孤雪的冰刃給刺穿了身體。
元神寂滅之前，他看到孤雪臉上都是詫異的神情，然後她直接便跪了下來，顫抖著聲音問道：“為何……為何不躲開，你為何不躲開！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帝彧！”
帝彧當時只是極盡溫柔的看了孤雪一眼，然後輕聲的說著：“對不起，雪兒，我愛你……”
之後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徹底消散在了空中。
孤雪的嘶吼聲盪漾在耳際，可是卻像是隔了一個天地一般遙遠。她喊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要利用我麼！你不是從來都不愛我麼！你說啊，到底是怎麼回事！賤人！你不要再裝死了！”
可是帝彧早就已經灰飛煙滅，沒有絲毫的回應。
孤雪徹底狂暴，以整個人為中心，開始向外釋放自己的神力，據說當初距離她稍微近一些的人，全部都被碾成了肉泥。
最終還是清淵帝君突然現世，將孤雪帶到了北海魔窟之中，然後讓她自願封印起了自己。
“然後呢？然後你死了麼！”碧落瞪大著眼睛，聽著帝彧說起這些往事，她都可以想象的到當初到底是多麼的激烈。
怪不得孤雪那大紅吉服上，就算是過了兩萬年，還是有血腥味瀰漫，原來竟然是因為殺死了那麼多人的緣故。並且那些被殺死的人當中，還有自己最愛的男子。
帝彧苦笑了一下，看向碧落：“我當初真的以為我要死了，可是因為東皇神鍾控制過我的身體，所以我竟然沒有真正的死去，從此之後我便在人界飄蕩，也在尋找著怎樣和東皇神鍾對抗的辦法。”
碧落看了一眼溪白：“師父，你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麼？你要同他們四個一起，組成陣法去對抗那東皇神鍾麼？”
這一路上都沒有開口的溪白，此時只是對著碧落微笑了一下：“是啊，不然天地都毀滅了，咱們又哪裡有可以活命的機會。”
“那你們找我來這北海是為了什麼？”彼時的碧落並未仔細的想過帝彧和溪白話中的深意，只覺得兩萬年前他們五個被東皇神鍾給隕落了兩個，一萬年前又隕落了一個，所以這次五個人聯手的時候，一定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
“你的血液可以破開北海魔窟的禁制，我需要去見孤雪一面，帶她出來。”帝彧站起身，看向著已經出現在眼前的海面，這是北海地界了。
“好，我會助你一臂之力。”碧落點了點頭，堅定的說著。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就算是她的本事稍微差了一點，但是總歸還是有可以做到的事情的。
到達北海魔窟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神龍和火鳳變幻成了人形，然後幾人全部都扎到了海水中，朝著北海魔窟最深處而去。
他們也是到達了這海水中之後，才發現原來東皇神鐘的黑暗之力已經滲透到了海水裡，此時這海水中都是怨氣幻化成的兇獸，北海龍王應對這些兇獸都是自顧不暇了，哪裡還有心思再去管碧落是否又來到了北海魔窟。
這一次有溪白和帝彧出手，碧落這一行人很快便到了那北海魔窟的最深處，那裡是一處被毀壞了一半的宮殿，孤雪就在其中。
帝彧踩在宮殿外面的軟沙上，看著這金碧輝煌的宮殿，感受到了孤雪的氣息，面容變得異常的悲傷。
碧落和溪白走在前面，直接朝著地下而去，並未催促帝彧。
最終，當幾人走到了那地下室的時候，已經是過去了半個時辰了。
“果然是你。”孤雪還是坐在那一張大床上，身上是大紅色的吉服，赤紅色的眸子看向著碧落身後，似乎有震驚，還有很多的怨恨。
帝彧走到了碧落的前面，然後就這麼步伐堅定的走到了孤雪的身邊。最終，他單膝跪了下來，看向著孤雪：“雪兒，我回來了。”
孤雪猛地揮出了一道冰刃，直接便貫穿了帝彧的身體，看到他絲毫未躲，孤雪眸色沒有絲毫的改變：“你不配叫我的名字。怎麼，這回你又要利用我什麼呢？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已經不是美人魚一族的族長，甚至我的神力已經退化了很多，我在這北海魔窟中，魔物肆虐，也幫不到外面什麼，你這次又是貪圖什麼呢？”
溪白和碧落就站在遠處，聽著孤雪厲聲的質問，只覺得心臟冰涼。
“師父，你還記得兩萬年前的事情麼？當時的孤雪，也是現在這樣的麼？”
“當年的她比現在還要悲痛，整個人差點瘋掉。”溪白淡淡的說著，之後他伸手便牽住了碧落的手：“阿落，有句話我一直都沒同你說吧。”
“什麼話？”碧落不明白他現在牽自己的手做什麼。
“我愛你，很愛你。”溪白很是自然的開口。
碧落有些愣住了：“你在這裡說這些話做什麼！”她瞪大了眼睛。
溪白卻是溫柔的一笑：“因為……現在再不說的話，害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啊。”
跪在孤雪身邊的帝彧，並沒有去注意溪白和碧落都說了什麼，他從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來，放在了孤雪的手上，之後苦笑著說著：“我知道我解釋什麼，或許你都不會相信，但是當年，我被東皇神鍾控制，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可是傷害了你這麼多年，卻是事實，動手吧。”
孤雪愣住了，赤紅色的眸子冰冷而又美豔：“你什麼意思？一句被人控制了就可以化解我這麼多年的怨恨了麼！你以為我這樣就可以原諒了你麼！”
帝彧卻是搖了搖頭，伸手把孤雪擁入了自己的懷中。兩萬多年的囚禁，她卻是已經再不是自己的對手了，所以掙脫不開自己的懷抱：“我從來都不奢求你的原諒。若是死可以換回你的原諒的話，我早在兩萬年前就去死了。我只是希望可以讓你覺得好受一些。不管是多少刀，我都受著，你刺吧！”
之後，帝彧握著孤雪的手，狠狠的把一刀就捅進了自己的胸膛中，再次抽刀出來的時候，帶出了一大片的血光。他的聲音絲毫未變：“這一刀，還我曾經當著你面做過的那混賬事情，那女子也是被利用的可憐人。”
之後，他握著孤雪的手，又狠狠的往自己的胸膛戳了一刀：“這一刀，還我當年對你說話的那些混賬話。雪兒，我很愛你，一直都很愛你，在見到你第一面就認定了你，我怎麼捨得傷害你呢……”
隨即，帝彧又迅速的往自己的胸膛中戳了一刀：“這一刀，還我當年殺了你無數的族人……”
“這一刀，還我當初沒有保護的了你……”
“這一刀……”
一刀一刀，那刺骨的聲音，讓碧落聽的都有些心驚，而孤雪的目光，則是從冰冷慢慢變得詫異，最終又變成了不捨。
她就那麼看著帝彧握著自己的手，把一刀又一刀送進了他的胸膛中。看著鮮血染紅了這片海域，看著自己的手上甚至都是那溫熱的感覺。
孤雪的心臟，似乎是被冰凍了很多年之後，第一次跳動了起來。她開始思索著帝彧的話，想著到底是有幾分真實。
她不想相信，不想原諒，但是一想到自己因為親手殺了他，自願被封印在這裡兩萬多年，想到在剛剛感受到他的氣息時那一瞬間的欣喜，忽然就明白了，其實自己，根本就是愛他到了骨髓中。
哪怕那些愛已經變成了恨，自己還是捨不得他。
“夠了……”孤雪最終呆呆的握住那匕首，不讓他再把它送進自己的胸膛：“真的夠了……我都說了我不會原諒你的！我都說過的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帝彧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是臉色蒼白，他對著孤雪溫柔的一笑，眸光中滿是寵溺：“因為我也原諒不了自己……”
最終孤雪奪過了那匕首，狠狠的扔在了一邊：“你到底是要折磨我到什麼地步才肯甘心！你到底為何要來招惹我！”
帝彧苦笑了一下，果然還是不成麼。自己這麼多年不敢來找孤雪，一方面是因為他們若是相見，東皇神鍾必破，還有另外一方面，就是因為他一想到孤雪這麼多年受的痛苦，心就生疼，他是個懦夫，不敢來見孤雪。
“雪兒……”帝彧呆呆的看著她的雙眸，那原本是一雙碧藍色的，如同海水一般光華四射的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