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肯定一個鼻孔的勸他不要放棄自己從小的專業,還給他找了心理諮詢。

有點起色但又很快打回原樣,一直反反覆覆的。

是與廿渡接觸了之後才慢慢有了起色。

“你可以嗎,要不要找個家僕陪著你。”

“不用。”易生穿上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拿走他腿上的文書,“出去吧,我要鎖門了。”

下面的人已經開始吃早餐了,不同的是,往日早已不見的三姨丈今天依舊在這裡慢慢悠悠吃著鮑魚乾蒸,“三姨丈還沒走麼。”

連二叔都不見人影了。

“等一下去遊戲公司那裡商量初步收購,預算成功率三分之一,不急。”只是用腳測試一下深淺,飽肚子重要,“你那份是什麼。”

“復飛的資料。”易生微微勾著嘴角,似笑非笑。

葉老爺子一聽可就兩眼發光了,高興之餘掩蓋不住自己對易生的擔憂,“實在不行我們可以養你一輩子,學其他什麼的都可以。”

那可是他老友的孫子啊,可不能讓他再受打擊了,他老人家心臟也不好,“你那個小媳婦我們會想方法幫你聯絡到的。”

易生眸光微閃,“那就拜託葉爺爺了。”

——

“你是,那個——葉謙塵?”看著真人的,不是,看著現實裡面的葉謙塵坐在輪椅上面,她坐在病床上面多少還是有點震驚的。

“你住這裡有沒有不舒服。”看著一間房子三個人,一個廁所輪流用,葉謙塵難掩地蹙眉,只是依舊很有教養的掩飾地很好。

這教養遊戲裡外都這麼好,特別是表情管理。

剛剛廿渡正躺在病床上面看著傢俱設計雜誌和旅遊雜誌,忽然餘光一瞥看見難以不去注意的顏色在那裡泛起漣漪。

是坐著輪椅溫和悠哉端詳她的葉謙塵。

來人他舉著一束由金絲暗紅軟布包裹著殷紅色的玫瑰花,比市面上的還要再暗紅一點,像是她抽血還有血液透析的顏色。

看著就有點胃翻攪。

這個人看著他笑的這麼紳士,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廿渡臉上除了蒼白一點沒有任何的異樣,支起一個得體的微笑,“還行,醫院始終不比家裡面,沒有所謂好不好的。”

打著極為無趣的哈哈,廿渡也累了,直接卸下客套話,“你是去那家公司查我的資料了?他們洩露我的訊息可是違反了法規的。”

葉謙塵無奈地支起一個笑容,看著門邊眼眸明晦不滅閃爍著,“你真的很聰明。”

似乎可以敲一筆,廿渡這樣想著。

“儘管是真的,你也沒有證據。再說了,我可是找私家偵探查到你的。”葉謙塵把花放在床頭櫃旁邊,柔弱無骨的軟布托著裡面嬌滴滴的暗紅玫瑰,一朵一朵勝似致命暗流的危險。

“……商人還真是商人,做什麼都想得這麼周到。”廿渡放下手裡邊的雜誌,一臉八卦,“但我可聽說你們有意向收購那個遊戲?”

有錢人就是有錢人,自己玩上癮了就可以帶回家慢慢玩。

“不全是。”

“那是?”

那還是很任性的好嗎。

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感受豪門戲碼,有點震撼與——上頭。

她終於明白那些狗血劇女配為什麼拼了命都想與豪門巨鱷傍上關係。

“我們打算收購的是整間公司,包括他的核心人員,核心技術,全都收入囊中。”葉謙塵給自己倒一杯水,但是看著那軟塑膠質地又默默停下動作,“你想要回來工作嗎,我可以看在朋友的份上給一個很好的位置給你。”

這杯子質量一捏就知道差得很。

廿渡呵呵兩聲,橫著那看透一切的眉眼,“得了吧,那叫體驗,不叫工作,真要做砸了不得把我踢下去,商人的心可是很髒的。”

“你似乎不喜歡商人?”聽她一番言論下來,他總結道。

如果不喜歡的話,那葉家他們可要傷心死了,一個易生難得上心的女孩子居然不喜歡從商的人。

“我喜歡錢,會賺錢的人我也喜歡,但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廿渡看著他,一本正經地搖頭,哀嘆道,“你就像那種無聲無息掛著笑臉的禽獸,受有不慎連同夥也會吞掉。”

生活已經夠讓人提心吊膽了,像易生那種可以撤下防備的正正好。

……易生。

廿渡心裡偷著嘆氣,面色不虞。

“……”他想不出什麼辯解的話,攤手微笑道,“那你知道易生以前一段時間曾經從商嗎。”

“你看吧,把火頭燒到別人那裡,”廿渡回味自己的一語成讖,拍著手有點高興,“我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這關注點難道不在易生那裡嗎。

他眸光微動,再沒有說話,看著暗紅色的玫瑰本該像毒蛇一樣在床頭蟄伏,伺機想要咬上一口瑰麗的血液,結果卻沒有得逞。

那玫瑰吸入了消毒液的空氣之後,病懨懨地躺著。

“他從沒從商我之前可能會好奇,但我現在不會了——雖然他沒有對不起我,甚至對我很好,”廿渡看著門外,又定定地看著面前的葉謙塵,“你回去幫我說聲對不起吧,因為是我害他不能快點離開遊戲的。”

想必收購公司都是為了給易生還有她報仇,雖然她看著新聞很是大快人心。

但她同時也想抽身。

就想今天靠在廿宜身上脫力想要回家的心情一樣的。

身體輕飄飄卻控制不了沉重的手腳,只能支吾著掙扎求存。

“克萊茵藍彼岸花的花語是理想,”她看著門外面,雙手搭在兩本厚厚的雜質上面,在冷氣浸潤的PV紙讓她的雙手變得寒涼,“在現實甚至根本就不可能見到藍色彼岸花,理想這個話語,聽起來更像是愛而不得,不得善終。”

理想。

理想對應的花居然是全球的人可能窮其一生都無法見到的花。

“那是奢望。”等葉謙塵走之後,她看著脫水的玫瑰花慢慢呢喃,忽而勾起一抹驚心動魄的笑容。

那淡淡的,看透其中奧妙的聖潔不失勾引的微笑。

卻能讓人感到心驚。

隔壁病床的女人垂著邋遢的頭髮不經意地一瞥,還以為看見了阿爾忒彌斯女神降臨在她身邊,溫和地看著囚籠中的毒蛇。

她趕緊收回目光,以免讓自己汙濁了聖潔。

“得去洗個頭,得去洗個頭。”

“你有沒有聽清楚?”葉謙塵的輪椅開始轉動起來,後面有一個彬彬有禮修長白皙的男人推著。

走廊上引來眾多男子女子的矚目,連護士醫生的工作都受影響了。

耳邊還傳來肆無忌憚攝像機的聲音。

葉謙塵含著警告意味的眼眸四周環視。

“聽清楚了,倒是你還想跟她下套。”易生知道葉謙塵骨子裡面那些劣根性,常常想要試探人心,最後還會擺出倨傲者的姿態,“你再這樣,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你是要為了一個心愛的女子,而甘願拋下弟兄?”他輕緩地吐字,不緊不慢地拿著長劍揮舞著,“古時候,女人猶如衣服,現在兄弟倒成了敝履。”

看起來沒有威懾性可言。

“要是你的兄弟想要害你的老婆,你老早就想把他殺了,而我更加不幸,”易生說話也跟著陰陽怪氣起來,大概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心情有點微妙。

若隱若無的殺意始終敲叩著葉謙塵的後脊背,“在他有這個想法之前,我肯定先出手把他殺了,沒有兄弟、有妻子照樣能過日子。”

順便還能生孩子,和兄弟又不能生孩子。

要兄弟幹什麼。

他們兩個目視前方,都沒有理會旁邊一路上赤裸裸的注視,甚至連看管停車的大爺都瞧了他們好幾眼,“怎麼辦呢,你的廿渡似乎想開了,不想再依賴什麼人,要搞獨立革命了。”

人一旦受刺激就好像發了瘋的低智動物,說些什麼也聽不進去,不撞南牆不回頭。

易生其實也不太清楚這個癥結在哪裡,因為人的行為還有思維是很複雜的東西,不能單純地將結果反推到原因。

“我總覺得,她只是逃避了。”易生沉默半晌,復而開口,“不過她似乎有點排斥商人,你回去怎麼彙報。”

他們商業能做到這麼大,沒點深沉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兄弟倆回到家之後按著無形的默契彙報情況,他們全家人都知道廿渡從公司出來之後住院了,“艱難”地打聽到她之前健康情況更是糟糕,連忙打點家僕去香港買些海貨補品回來,說是要給她補補身子。

“這都八字還沒一撇……”葉謙塵低吟著,對上易生微微帶著點利刺的視線,微笑適時住嘴,“要是她知道你從商的風格的話——她會有多害怕啊。”

淡淡的感嘆句在兩人耳邊流淌著,最後化為喧譁的一個符號,消失的無影無蹤。

——

“叮咚。”

是那個不見了貓的陌生人來了。

“你好,我又來打擾你了。”

“沒事,反正我現在閒得慌,你是找到了貓了嗎。”廿渡看著自己的頭像,也希望對方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心心念念。

搞出這個烏龍她是想要換一個頭像的,但是一想到那個陌生人會睹物思貓的話,她就忍住了。

“沒有,事實上,我鼓起勇氣去接她的時候,發現她在別人家裡小窩裡面不肯走,我和新收養的她的人弄得很尷尬。”

她能大致想象的出來,就好像她以前賴在親戚家不肯走的時候,她媽媽露出氣憤又不好意思打擾別人的表情。

也像易生親自將她送進警局的尷尬。

“那你——”她並沒有想好安慰的措辭,有那麼些安慰經過這麼冰冰涼涼地輸入法之後,到那邊去看起來像敷衍。

廿渡看著自己手旁的雜誌,眉毛上挑。

易生在繼續編故事的劇情裡面沉浸,緊接著收到廿渡發過來的照片,“這些是?”

巴厘島地中海巴黎鐵塔凱旋門——

“我在選地方去旅遊,你有想去的嗎,我可以幫你雲旅遊轉換心情。”知道貓咪不會回到身邊心情肯定不好,“就算重要的人不肯回來了,生活還是要繼續的,而且會出現另外一個人幫你繼續的。”

易生露出一個淺淺的苦笑。

但他就想要那隻貓,只能是那隻貓。毛色相似不行,肉墊相似不行,瞳色相似不行。

因為那隻貓才能給他真正意義上的歡愉,是親人朋友不能給予的感情,是他只要淪陷之後甘願沉溺且墜入深處的感情。

他不介意在等待的時間漫長了點,因為他利用技巧會縮短距離。他不介意她在尋找彼此的路途上迷失,因為他對彼此有信心。

但他害怕。

害怕她終究將那一片無法複製的花海全都交付給火神付之一炬,只剩下滋養泥土的花泥。

也只有花泥,土地裡面的生靈被她燃盡。

無法再生育一片生機。

廿渡看著對方又沒有回覆,大概是被她戳到傷心事,她自然也不敢貿然說話。

莫名有點懊惱,心緒不寧。

“請問你可以幫我去一個地方嗎。”忽然對方敲了敲手機,讓她迫不及待拿起來看。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對方是一個很溫柔很隨和的一個人。

又感覺他頭像下面全是暗湧的波濤。

“你說說看,我看看我的預算夠不夠。”答應他一回事,錢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夠的話,你的費用我來包吧,就當做是我的傾訴費用。”

她忽然瞪大她水靈靈的大眼睛,像是兩塊圓形方孔錢閃閃發亮的,又摁住自己顫抖的心,“別別別!不用這樣的,你有錢的話也大可不用給我,你自己去吧!”

最近她好像特別能吸引一些霸道總裁有錢人,像葉謙塵易生那些,她都認識了。

算不算四分之一的長腿擠進上流社會的大門?

易生可不會把她嚇跑,但能想象出來她現在整個財迷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好,我想去的地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我想去能看見一片蔚藍的地方。”

“……”廿渡直覺地抬頭看窗外,認真與印象中的藍色對比,“嗯,這是天藍,不是蔚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