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瞎扯。”
“……好了，等我們搞定這個一鍋粥，我就好好跟你講講。”
這個哄小孩的語氣，廿渡鼻子哼氣，不太買賬，“要一邊吃火鍋一邊講。”
狡猾的大叔詐不了，還有另外一個小男生可以詐一下。
“對了，你哥整天來公司轟炸我，指著你罵罵咧咧的，都跟你媽媽吵起來一回了。”劉導看著手機裡面的便箋，想起這件事情。
“我哥？”這個情況她倒是能輕易地想象出來，“你們怎麼還敢放他進來，他做完手術沒地方發洩可是很恐怖的。”
她哥特地報了個拳擊班，拿來發洩壓力和欺負她。平常會跟她切磋兩下，讓她感受一下社會的毒打。
“你們真的是兄妹嗎，你哥關心你還叫他出去。”劉導終於有機會端起架子，頗有威嚴瞪她一眼，“真是對鬧心的兄妹。”
梁芙求生了兩個什麼玩意。
“那我給他打個電話好了。”廿渡害怕劉導那種長輩斥責的眼神，像是小孩惡作劇被抓了個現成。
“你終於活了？是想被我留個名單在住院部嗎。”
這個電話一撥通，廿渡下意識將電話拿開耳邊，躲開一次耳膜穿透物理攻擊，“我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
哥哥沒有很趕忙的氣聲，應該是沒有什麼任務了。
三個小時，總覺得自己很想見一見這個臭屁的哥哥，“哥，我好想你哦。”
一個人撫養孩子真的不容易，體會到她哥哥帶著她生活的艱辛。那種漂泊小船想要找到停靠的港灣。
“……你的大腦是被劉叔他們洗腦了嗎。”對方沉默一會，傳來幽幽嘆氣的聲音，“有沒有被欺負，遊戲裡你怎麼上廁所排毒怎麼攝取營養。”
“劉導跟你解釋過的應該，”廿渡看著喝熱茶冒著汗的劉導，露出一個笑容，“但是你的妹妹被人欺負了。”
劉導大驚：這小妮子想幹嘛！
“誰？”對方手指一頓，有節奏的叩擊桌面，滴滴答答裡面暗藏殺氣，“我不是說過不要在那間公司工作了嗎，長得就像剝削主義地主階級的樣子。”
還是為社會服務的好。
廿渡瘋狂點頭，“我等下還要回去，跟你報個平安。”
“你這個臭女人，你把家務活都丟給我！你還不如在遊戲裡面結婚算了！”
“你這個倒是提醒我了，”廿渡順著杆子往上爬，看著鐘錶倒流的時間，“我要準備回去了，哥哥。”
掛鐘滴答滴答流逝的秒數像是催命符，讓她心底生出一點點不安與期待。
對方聽著她欲言還休，察覺她的心事，“你怎麼了，有什麼跟我直說，實在不行打個暗號，我幫你報警也可以。”
“我難得撒嬌你就這樣對我嗎。”廿渡破功，臉皮再也厚不下去。
“廿渡。”劉導指著鐘錶，“你的時間快到了，要準備了。”
這麼快嗎，廿渡聽著電話那頭的若有若無呼吸聲，“好了，你就再等我一會吧，我很快就回家。”
“趕快回來，精明一點，別磨磨蹭蹭的，我有空就給你把把脈。”
廿渡笑出聲，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吃到沾著糖粒的軟糖一樣，“那掛號費就不要收我的了，工薪階級真的傷不起。”
“有一個醫生哥哥已經省了你很多醫藥費了。”對方知道時間緊迫，語氣寬容不少，“你在這個公司修復一個這樣的漏洞，你那個掛名母親也不管你死活。”
“……”廿渡茶褐色的瞳孔垂在地板上。
地板有點刺眼，“我知道。”即便不知道，也能猜到。
“你啊……怎麼這麼蠢，難怪考不上醫科大學。”
“家裡有一個是醫生就好了，我就騙吃騙喝。走了，時間到了。”劉叔已經指著鐘錶想把它拆下來放到她面前了。
她哥蹙眉，在日曆上面劃了個叉，“注意安全，別玩物喪志。”
要給她安排一個身體健康評估才行。
廿渡難以想象他怎麼這麼一本正經地擔心她的工作的，語氣老氣橫秋地不像話，像是她父親一樣，“我會的，你記得不要衝進我們公司罵罵咧咧，劉叔都投訴你了。”
“有嗎，我看見清潔阿姨看我的眼神跟親人一樣。”偶爾還會招呼他去茶水間喝茶。
“那你來的次數真的有點多啊……”她無地自容捂著臉，有這樣一個無理取鬧的哥哥真的頭疼，“拜拜。”
對方嘟噥幾句就結束通話了。
“說完了？”劉導給她指環和VR，“好好看著他完成事業線就好了，加油。”
廿渡話不多說帶上一個VR，心中一直盤旋一個問題進入格利澤世界，“話說三個小時這麼快嗎。”
“哪有三個小時，我讓程式設計師那邊幫你推進了回覆速度。”
“……”好狠。
剛剛——
易生剛剛從外界網路的世界抽離出來想著衝濃縮咖啡的時候，碰見了睡得不自然的廿渡。
說是哪裡的不自然，就是臉色蒼白跟他一開始看見的一模一樣。天倒是放晴了，窗戶都是一片濡溼，“姐姐？”
她小腹平坦像是真正的皮囊，沒有起伏。四肢像筆直的木頭，仔細一看的話，還能看見四肢其實是懸空的，沒有貼著沙發。
“廿渡？”他走過去，輕輕叫喚她的名字，俯身感受她的溫度。但是這個遊戲，溫度都是恆溫的，感覺不到任何變化。她全身蒼白，感覺將白牆的灰抹在臉上。
死白。
易生深吸一口氣，握著她吸收不了溫度的手掌，摩挲著她手心的紋路，“是退出了世界嗎。”
若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退出了世界，這個軀殼沒有一起離開呢。
【玩家易生呼叫系統……】
【玩家易生：她怎麼會沒有了反應。】
【系統：分析中……遊戲裡面的積分賽，這位玩家應該是輸了，才會陷入昏迷。】
【玩家易生：積分賽？】
【系統：對的，積分賽第一名可以獲得與真人接觸的機會，這是個引起巨大波瀾的活動，相反的、輸的人會被迫昏迷。】
被迫昏迷嗎。
易生捏著廿渡的掌心，給她輕柔地撥開遮住眼皮的髮絲，“既然這樣那為什麼還要參加。”
明明這個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被迫昏迷這個麻煩也不小，“真是太亂來了。”
【玩家易生：被迫昏迷會怎麼樣。】
【系統：玩家會困在黑色混沌裡面，但玩家可以退出遊戲來消磨等待的時間。】
嗯，那這個結果也不壞，只不過這個沒有任何生氣與氣息的軀殼這麼晾著也嚇人。易生現在半蹲在沙發旁邊，一直盯著她蒼白不語的容顏。
“姐姐五官長得很好看呢，你的家人應該也很好看吧。”
不知道她何時醒來，他只能做的最大努力，也只是等待而已，“快點醒來，給我煮飯。”
他語氣漸漸埋上了點不耐煩。
少年那癱在地上的影子，滿是成人刻骨子裡的落寞與希冀，“我已經沒有家人可以讓我失去的了。”
現實裡面那個家已經讓他站不下去。
“唔……”這個感覺是不是就是那些魂穿的人說的生理痛，這四肢僵硬跟機械臂一樣，“你怎麼蹲在這，不是在房間學習嗎。”
看見有個人一動不動躺在這，這會嚇壞他吧。
只是她剛剛睜開眼睛，就看見有顆小草乖巧但不耐煩地栽在旁邊，把她暗暗地嚇一跳。
“我看姐姐臉色蒼白，有點擔心，就看著你。”易生遞上握在手裡的一杯溫水，奇怪的是，水還是溫熱的，等待她醒來遊戲有三個小時的流逝，他怎麼知道她什麼時候醒來。
思及此，廿渡鬆開要接過的水杯，繞開他長長的手臂，捏著他標椎好看的下巴，聲音因為昏迷後遺症而染上嘶啞，“你記得你是玩家是不是，還有那個公益計劃。”
易生眼眸閃爍，兩個人直直對視十幾秒，他感覺自己的脈搏已經亂的不像樣，“看來你都知道了。”
她公司的領導或者同事應該跟她說了。
看著暈倒的她，他倒是忘記考慮這些。
廿渡看著他好看的眉眼，將白晝顛倒成無邊的黑夜，心跳早已沸騰如開水，默默一直緩和呼吸，“為什麼不告訴我，是因為你不相信我們公司？還是覺得沒必要告訴我？”
她挺失望的，特別是他毫無保留地承認。
那就是有預謀且徹頭徹尾的隱瞞了。
“你們公司將我推到一個如此危險的境地，我遭受某種程度的性騷擾，換做是姐姐你，也會像我一樣對這家公司不信任，甚至是、恨意。”易生坐在桌子上，聲色平常，那種成年男人魅力在舉手投足間完全流露出來。
手裡的玻璃杯還沒有灑出半滴水。
她之前沒有注意到大概是因為，他沒有記憶前也太像個合格的成年人了，“那我你也不能相信？我可是把你拉出這個空間的人。”
她的手指還在玩弄他的下巴，讓他感覺蘇癢，但沒有躲開。她的手指看似溫柔，卻能感受到暗暗發力。
真是可怕的女人。
“相信，但是我看見你們公司的人似乎沒有知會你，我想看一下這家公司想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你們說的公益計劃屬於機密，我只是在——”廿渡掙扎一下，對上他那個瞭然的眼神之後，“葉謙塵跟我說的，這個是公益計劃，我才知道的。”
葉謙塵？
廿渡收回作惡的手指，瞪他道，“但是我還是有點氣，我在兩邊奔波，我居然還是矇在鼓裡的那一個。”
這種程度生氣，讓易生輕笑出聲，聲音飄忽抓耳，“我猜，他們也只是想保護你，讓你什麼都不知道，以後就算投訴你，把你曝光，你也只是一個無辜的員工而已。”
應該是這樣的，但如果是另外一種情況、那這家公司真是不簡單。
“是嗎，可是知道真相不是更好嗎，知道了我才好跟你溝通，說不定還能挽回你的差評。”廿渡思考劉導他們高層決策的正確性。
“他們已經這樣做了。”已經利用你，挽回我的恨意了。
他們也成功了。
“嗯？做什麼？”廿渡發現她一神遊就聽不懂，不對、即便是不神遊也聽不懂，“你恢復記憶後說法好深奧。對了，你現在是小孩？那你……”
還是神遊好，起碼他看見她茫然的表情還會解釋。
“那是人設，我已經、成年了。”他忽而嗓音變得低啞，字眼語氣跟“成年”二字掛鉤。
廿渡看他的眼神變得怪異起來，跟欣賞一幅格格不入的中世紀油畫一樣，“你這樣子，我總是下意識把你當小孩。”
天知道她早已經把他當兒子來養，沒想到是個有思想有深度的成年人，還是和公司不對付的。
最最重要的是，他一直看著她耍猴！
“我不介意。”易生站起身，居高臨下對著她露出少年氣的甜笑，“反正你已經把我當弟弟了不是嗎。”
“不是、是兒子。”她嚴肅地糾正，不去看那個“異常”美麗的笑容。
“……那姐姐”
“打住，不要叫我姐姐了，瘮得慌。”剛剛他還一口一個姐姐，究竟是怎麼喊出來的。
“那你接下來的任務是什麼，還有你的暈厥。”
廿渡因為之前躺的骨頭疼，剛剛好坐在他腿下一側，位置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距離，“陪你走完你的事業線就可以了，我的暈厥只是因為遊戲裡面的玩法而已，並不用在意。”
“要是再次暈厥的話，你怎麼辦呢？”
“沒事的，這種暈厥可以退出遊戲世界，等時間過了我就回來。”
左右橫跳而已。
“不行，你還是不要經常暈厥，那個玩法你還是不要參加了。”這種暈厥跟一個活死人一模一樣，躺著一串資料，讓他變得很恐慌。
“但是這個玩法跟你掛鉤，”這下廿渡衝突了起來，兩邊難取捨，“不玩的話，排行榜第一名的就可以跟你接觸了，雖然現在修復了系統，但他們還是看不到你的。”
能看見第五個角色的，只能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