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編看著打啞謎的兩人,扯開這個看不透聽不懂的話題,“時間快到了,我們進去吧。”

他望著站在前面看戲的蒲離。

廿渡進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甩掉了主編洛溪等一行想跟隨的人,期間也有死乞白賴想著一起邀請同行的人。

她巧妙地把這些蜜蜂打掉。

國家公園其實就三條線路,河溪、森林、還有一個特定時間看黃昏的空曠之地。

“你想先去哪呢?”廿渡舉著地圖,“這裡暫時就兩條路線,河溪、森林。”

“河溪。”易生指著彩繪可溶解的塑膠地圖那一個小小的標記,藍色彩繪易發鮮亮,“比較少人去。”

他剛剛數了數去兩條路線的人數,河溪暫時最少人前往。

“好的。”廿渡看著地圖給予的路線走,“你還是有點不習慣對不對,我看你看見女生還是閃躲了。”

戾氣倒是沒有了,也沒有冷嘲熱諷。

“也還好。”易生看著地面上粗糙的沙子微微隨著鞋子的踢踏而揚起,上面的碎石有點硌腳,讓鞋的底面變了形。

他專心著腳下不平坦的路,眼皮遮住了吸引眾多人目光的琥珀色。

厚重的雲層又出現刺眼的白光,像是將揉碎了灑在發灰的雲朵裡面,“天又再一次放晴了。”

廿渡看著地圖開始反光,有點埋怨這個不合時宜的白光,“這個光弄得我看不見這個地圖了,這個質地的地圖一直在反光。”

像在看一面鏡子。

易生將地圖接過手,站在小路中間專心聚神地研究,偶爾抬起頭看附近錯目迷人的景色。

“姐姐就跟著我走吧。”易生捲起地圖,將它攥在手裡面。

廿渡狐疑看著他一個小行家的模樣,捏著下巴,“你不會迷路?”

易生攤手,“要走過才知道啊。”

……倒是有幾分道理。

跟著易生走了幾步之後,倒是遇見了一個不認識但似乎是同路的人。

“這是你弟弟?”不遠處一箇中年婦女拿著攝像機,調著焦距按下快門,盛世美顏就輕而易舉被採擇,“長得很像小模特。”

廿渡看見易生沒有反應,應該說沒有過激的反應,反而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可是很反感攝像一類的東西來定格他的面容。

“確實,每個人都喜歡他的臉蛋。”廿渡和他繼續往下走,直到經過那個中年婦女站的那棵樹下。

樹冠下樹蔭裡面很涼快,微微寒風更是沁進鼻息裡面。

廿渡悄悄地多用鼻尖襲取了幾道涼氣,“這裡很涼快呢。”

中年婦女跟著他們,跟著廿渡肩並肩走著,期間眼睛與鏡頭一直對著易生的背影,“我叫樑子,一位兼職作家的攝像師。”

廿渡點點頭,順手開啟任務面板。

空空蕩蕩的,這個也是特定的NPC嗎。

走路無聊的廿渡繼續觀察已經記下路線的易生,覺得他奇怪的地方越來越多了,“易生?”

鬼使神差地喊了他的名字。

易生向後看她一眼。

樑子的眼睛亮了亮,像是初雪撞見了陽光,“這個眼睛近看真的很漂亮呢。”

“你怕不怕?”她語氣隱晦地問出口,目光一直在他眉宇間停留。

沒有看他眼睛。

“怕什麼?”他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覺得旁邊這位大嬸打量的目光稍微有些露骨。

廿渡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搖了搖頭,“沒事了。”

一段長且無趣的路途中,他一直在想那個微笑的用意,以至於接下來十分鐘才推測出廿渡說的“害怕”是什麼。

“小姐你的眼睛是茶褐色,為什麼你弟弟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呢?”擁有攝影師敏銳視覺的樑子湊近那個女孩的臉龐,透過雲層刺穿的白光將她的瞳孔分辨出一個顏色。

“樑子小姐認為呢?”廿渡四兩拔千斤將樑子的問題拋回去,不知道是走累的心不在焉還是單純的敷衍。

“我覺得你們不像一家人啊,倒是想朋友一樣。”一路上樑子看著廿渡對待易生的態度,更像是年齡差比較大的朋友。

無論是走路的距離,說話的客氣程度,眼神流露。

“也可以這麼說,”廿渡指尖戳著下巴,對樑子的揭穿倒也沒有什麼心虛的表現。

畢竟這是個很明顯的真相呢。

突然手心被冰涼質地像年糕的東西握住,往左邊扯過去,“姐姐,注意看頭。”

易生瞟著剛剛經過的低垂的分叉樹枝,順手將樹枝拔下來捏到手裡面,“姐姐差點就會失明瞭”

語氣是分不清責怪還是擔心了。

廿渡心大,只是心有餘悸地點點頭,沒有自我反省,“我們是快到了嗎?”

易生眼睛滑動了一下,看著前面望不盡的路,最後遠方匯聚成一個點,“如果快的話,半小時後就可以到了。”

他笑了,“但是照姐姐這個步伐,其實我們原路返回會更快。”

廿渡摸摸自己高俏的鼻子,被戳中心思的尷尬用幾個手指掩飾著,“這不是讓你見一下世面嘛。”

樑子看見這姐弟對話不由得兩笑起來,指著前面的路,十分熟絡,“前面就有小賣部哦,我們要不要一起先去坐一下?”

因為她們下車的地方是半山腰,要想看見平坦的河溪就要到山麓去看,路程與下坡的難度都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既然樑子小姐這麼說,我們就去坐一下吧。”廿渡甩甩站的僵直的長腿,將外套脫下來在腰間打個活結,“我想吃個冰冰涼涼的水豆腐了。”

天氣悶實,讓人好難受。

在小賣部坐下來之後,廿渡伸展自己的長手長腳,痠軟的關節得到了短暫的放鬆,“樑子小姐幫我們買三個水豆腐好不好。”

樑子笑起來,和藹的皺紋黏在一起像細膩的絲線一樣,“可以啊,但是要先付款哦。”

廿渡將遊戲幣給她,“真是麻煩你了。”

他看著姐姐趴在桌子上,像是被抽乾力氣的玩偶,“姐姐累了?”

“你記得你的家人嗎?”她抬眸跟他對視,因為強光眼睛有點酸澀睜不開。

易生的眉毛微皺,回憶起自己的人設開來,“唔……沒有印象了,也沒有什麼相簿照片留下來。”

她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

“水豆腐來了。”樑子捧著三碗水豆腐,放下木勺子,“給。”

三碗水豆腐都是原味甜,碗邊因為空氣遇冷水珠密密麻麻像珠子一樣簌簌垂落。依稀能聞到清香的豆花聞到,還有點清甜。

“謝謝樑子小姐。”廿渡將兩碗都接過,親自將一碗交給易生,“吃吧。”

“小姐叫什麼名字呢?”樑子吃著水豆腐,坐在廿渡的身側,吹著空調風。

“廿渡。”水豆腐的口感冰涼細膩,舌尖配合上顎微微一擠壓,水豆腐就化開來,燥熱的心逐漸被它同化。

清涼解暑,滋潤心肺。

“易生你還記得相關自己身世的記憶嗎。”廿渡繼續追問,拿著木勺子在空中比劃。

他將她那甩木勺子的手摁到桌面上,用手壓著,“姐姐,你這樣不衛生。”

這個小屁孩一點都沒有把她當成大人那樣尊敬!

“我問你問題,你先回答嘛。”

“不記得了。”他誠實搖頭,同時默默鬆開她手上的桎梏。

廿渡將嘴裡的木勺子咬爛,木勺伸出了許多扎人的木刺,“這樣啊,那你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最主要的是任務還得完成呢。

“廿渡小姐,要幫他找回自己的家庭與家人?”聽著兩人接下來的對話,主婦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起來。

有些東西,光靠著攝像機是無法表達的,必須還要靠心。

廿渡點著頭,傷腦筋的模樣,“這個孩子我看見他時候就一個人了,畢竟原來的父母還是要找到的。”

易生倒是不以為然,吃完之後將桌面的垃圾收拾起來,“既然他們拋棄了我,我也不想去尋找他們。”

桌面變得來時的樣子。

樑子看見一個少年身世這麼悲慘,世界觀又這麼晦暗,不禁為他的未來開始擔心起來,“小朋友,可能你的家人有什麼苦衷呢?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原來的家啊。”

鳥要翱翔天空,魚要暢遊大海。

廿渡笑看他,話語間卻不是對著易生,“苦衷啊——不過都是些合理糟蹋其他人人生的逼不得已。”

正是因為是合理的逼不得已,才讓人心疼。

易生神色不虞。

看起來她在現實裡似乎也不幸福呢。

“如果想找到這個孩子的身世,為什麼不找警方呢?”樑子奇怪地在兩個人中間盤旋著,看不懂這兩個人之間莫名其妙的對話。

這個姐姐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照顧人的經驗,何況她看起來也沒有要學習照顧別人的意思。在蒲離看來她很懂小孩心理,可是她不會照顧一個心智正在成長的少年。

“警察!”廿渡拍手,但很快洩氣下來,一臉幽怨看著他,“說實話,我在警方面前已經是個御用的柺子婆了。”

她口氣哀怨又誇張,不知道是在怪自己還是在怪別人。

“柺子婆?”樑子雙手捂著嘴,眼眸裡面震驚與難以置信,“廿渡小姐怎麼會?”

她無法理解這件事!

廿渡看著易生,友善的微笑流溢在嘴邊,“這個啊,其實我也忘記了呢,畢竟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樑子微微噘嘴挑眉,“廿渡小姐真是會看玩笑,你說的我怎麼不相信呢。”

易生不說話,小小的腿晃盪兩下,踢著桌角。

桌子微微震動。

廿渡重新趴倒在震動的桌子上,下巴壓住手臂,盯著易生,“我還是要找到你原來的家庭的。”

“……”易生繼續默不作聲,晃盪的腳停了下來,將她微微被汗水打溼的劉海撥開。

她應該是有任務了。

算了,見一步走一步吧,離事業線完成還有一大段時間要消磨。

樑子見廿渡不想說,就把她是柺子婆的資訊將信將疑,默默記在心裡想著可能某一天有用,“那我們走吧,難得出來旅遊,不多走一點真的吃虧了。”

幾個人有前往河溪的道路上,一路上易生都是在專心帶路,期間沒有看地圖,把樑子小姐迷得神魂顛倒。知道一些似乎不得了的資訊的樑子沒有過多的再對廿渡刨根問底,同時也注意腳下的道路。

大概快要五十分鐘,三個人才在熙熙攘攘地人裡面到達河溪。

這條路,真是意外的漫長。

河溪附近水汽很充足,微微還有水珠子撲打到臉上降溫,周圍的花朵葉子樹木泥土都是溼潤的,倒是叫那鞋子泥濘了不少。

易生的運動鞋倒是很乾淨,她的也是、樑子小姐的也是。

這條河溪很清涼,沒有幾條魚,到不如說是一點該有的雜質也沒有,“這條河溪很乾淨啊。”

是因為遊戲的緣故嗎。

樑子蹲下來有手心盛了點水,在慢慢倒入河裡面,“這水不知道可不可以飲用呢?”

“應該不可以,”不知道從哪裡出來的蒲離,手裡面拿著一個白色的塑膠袋子,“因為這裡有很多人在洗腳和洗臉。”

“……”易生難得被噁心到,一臉青黑。

廿渡倒是奇怪他的出現,但又覺得合理,“你怎麼提著個袋子下山到這裡?”

“這是你們忘記拿的,你難道就沒有看手機嗎?”蒲離走過去,開啟袋子,一陣熱氣撲面而來,“這是公司配給的盒飯,發訊息說在手信店鋪那邊領餐。”

廿渡開啟手機,確實有這條資訊,“樑子小姐也沒有收到嗎?”

易生主動走過去將兩個飯盒拿起來,裡頭還剩一個。

“啊……”樑子又驚訝地捂著嘴,“我沒有看手機,我現在去拿趕得及嗎?”

蒲離將袋子剩下的飯盒給她,“我把我的給你吧。”

廿渡看了眼蒲離,思量一會之後拒絕,“我跟樑子小姐分著吃吧,畢竟我們都是女生,吃的不多。”

樑子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廿渡,心下猶豫著,“不用了不用了,這裡附近還有小賣部,應該是有其他吃的。”

廿渡似乎知道她在顧慮什麼,微笑一下沒有繼續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