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士勤乾笑一聲:他的事兒,不一直是您最在意的麼?

衛瑾垂眸未語。

馬車駛出護國公府所在的南大街,轉過兩個巷口,突然調轉了方向,往十七皇子府所在的東大街疾駛而去。

江曉琳在發燒,高燒。

兩個側妃守了一夜,江曉琳母妃麗妃娘娘一大早的來,又守了半天。

御醫說是驚怒交加,出汗後經風受涼,鬱火成疾,又跪了三天,鐵打的也得病倒。

衛瑾到皇子府的時候,麗妃娘娘正在摔東西發脾氣:“你說皇兒怎麼病的有什麼用?”

“我要的是治病!退燒!”

臥房裡站了五個御醫,三個年老,兩個中年,一看都是經驗豐富的。

衛瑾邁進臥房,側妃王氏正捏著江曉琳的下巴在給他喂藥。

一口藥剛喂進去,江曉琳突然牙關緊閉、四肢抽搐,一口藥立時嗆在嗓子眼裡,唇色瞬間發紫。

兩個側妃慌了神,藥碗也打了,麗妃娘娘大驚失色,幾個御醫也慌了手腳,掏針的掏針,拿藥的拿藥。

衛瑾在邊關巡防時,見過受傷計程車兵因為傷口感染引發高熱導至抽搐,他見隨行的軍醫處理過,此時顧不得禮教規矩,三兩步越過有慌張的御醫,徑直走到床塌前,抬手將慌了神的兩個側妃推開。

只見江曉琳燒得神智不清,四肢抽搐,牙關緊閉,唇色發紫,面色發黑,顯是一隻腳已經邁進了鬼門關。

衛瑾見他如此,驚得四肢發寒,將他嗓子眼裡卡著的那口藥汁吸了出來。

氣管通了之後江曉琳青紫的面色驟然一緩,麗妃原本慌亂的心見著衛瑾突然覺得安心了少許。

吸完藥汁後衛瑾抱起江曉琳直奔臥室旁的湯池,湯池水色微溫,初時浸入微涼。

他塞了塊紗布在江曉琳嘴裡,又把人摁進了水裡脫去衣裳,對太醫道:“銀針給我!快煎解痙的藥來!”

幾根十來厘米長粗細若牛毫的銀針緩緩扎入江曉琳的百會與後椎幾大穴,他手腳的抽搐漸緩。

這時豆大的汗珠始從衛瑾額上沁出,御醫小跑過來遞過丸藥:“世子,鎮驚解痙的!”

衛瑾看了江曉琳緊閉的牙關一眼,將藥丸放進自己嘴裡嚼得細碎了,捏著江曉琳的下巴。

心中似是被貓抓了一把,又驚又急,還帶著莫明的惱怒。

唇間泛著苦澀的藥汁味兒,卻混著江曉琳特有的氣息。

太醫見世子把藥放進了自己嘴裡,早背過了身子。

麗妃娘娘和兩個側妃是都不能看衛瑾這個成年男子抱著江曉琳下浴室的,故而這一幕,並無旁人看見。

藥丸渡進去之後,衛瑾如是這般又餵了點湯水進去。

待得體溫微涼,牙關也鬆了,衛瑾取了床被子裹了江曉琳仍抱了人往南廂房的溫泉裡去了。

他自己此時渾身溼透,一路走來水色淋漓。

雖是春時,風過他不覺微寒。

可看著懷中雙眸緊閉的江曉琳,他哪裡還顧得了這許多。

他合衣抱著只剩褻褲的江曉琳沒入溫熱的湯池,水溫恰到好處的熨貼著人體的肌膚與毫毛孔竅。

懷中江曉琳的面色漸漸和緩,衛瑾高聲道:“把御醫治風寒症的藥拿來,再去煮點米漿,多放些鹽!我喂他喝!”

江曉琳的貼身侍衛松江趕忙將微溫的藥端了進來,看著衛瑾把藥喝進自己嘴裡,他趕緊轉身:完了,這事兒回頭該不該報給爺知道?

待湯藥俱都飲下,衛瑾抱著江曉琳進了湯池旁的房間更衣換裳,幾個奴婢拿著衣裳垂眸伺候在一旁。

可哪裡又插得上手。

衛瑾親力親為替暈迷不醒的江曉琳擦乾身子更換衣裳,擦乾頭髮。待給江曉琳弄完,他自己早都涼透了。

衛瑾換好衣裳,便令御醫進來在一旁守著,才大步行到溫泉池外,向麗妃娘娘見禮。

此時日影昏黃,將諸人的影子拉的斜長。

麗妃娘娘聽說人從鬼門關裡搶回來了,抹了一把眼淚,哭道:“多虧世子今兒趕來,否則,本宮還不曉得該怎麼辦!”

衛瑾執禮道:“娘娘言重了!沒有儘早來探視殿下,是衛瑾的不是!”

麗妃娘娘努力沉著氣道:“衛姜枉死在皇兒府上,世子能來,便是看重與皇兒往日的情份,哪裡有什麼不是!”

“此事,是本宮的皇兒不會治理內宅,才會出了那樣的事情!”

“護國公八十高齡,本是一件失而復得的美事,卻生生變成了一樁悲劇,皇兒也該受一受罰。”

衛瑾柔聲道:“娘娘,此處沒有旁人!衛瑾與殿下自幼的情份,自然是信得過他的!您不必與衛瑾如此客氣!”

“衛瑾心裡有數!”

“娘娘,”麗妃娘娘宮裡管事的大宮女道,“天色晚了,宮門要關了,您該回宮了!”

“回什麼宮?”麗妃娘娘高聲道,“沒見皇兒生死不明嗎?”

“娘娘,”衛瑾柔聲勸慰道,“衛瑾會守在殿下身旁,明兒一早,便會令人進宮向娘娘彙報殿下身體情況!”

“還請娘娘回去吧!”

“想必皇上正在頭疼此事,您此時不宜和皇上鬧彆扭!”

麗妃娘娘聽了,知道衛瑾是個靠得住的,這才吩咐奴婢道:“去,吩咐管家,世子宿在皇子府,後宅一律迴避!”

“多派幾個奴婢守在院子裡,不要教人碰了瓷去!”

是夜,江曉琳高燒反覆,衛瑾都只抱了人下湯池,喂退燒用的藥,等人體溫正常了,又幫人擦乾了身子更換衣裳。

如此反覆幾次,到凌晨四點多的時候,江曉琳的體溫似乎終於穩定了。

衛瑾摟著江曉琳側躺在帳內,感受著他柔軟的身子,聽著他平穩的呼吸韻律,只覺得世界上,再沒有比江曉琳平穩呼吸時所發出的聲音更悅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