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紗宮燈沿殿閣迴廊蜿蜒高掛,珠翠環繞的嬌嫋宮婢擎著上千枝巨大明燭,每隔五步,侍立左右,照得大殿明華如晝。龍涎沉香膏的馥郁香氣,縹緲縈繞,行過九曲迴廊,燻得人履襪生香。

一輪皓潔的圓月如銀盤,高高的懸在那黑藍絨底般的夜空上,明亮皎潔,泛著柔和的光輝,把月湖照得通明透亮,纖塵不染。

滿殿人影幢幢,綵衣薄紗,飛舞如蝶。每個人都是一種表情,漫溢的笑臉。娉婷的宮女們行走在雲影飛紗之間,衣袂飄舉,仿如雲中仙姝。

琉璃杯,琥珀盞,金玉盤,滿座王孫親貴,錦衣華章,蘭麝幽香遍傳遠近,環佩之聲入耳旖旎。

眾人上前與皇上、皇后說完冠冕堂皇的祝語後。宴席開始,箜篌琴瑟清逸奏起,舞姬翩然起舞,歌伎擊節而唱,眾人享受佳餚美酒,觥籌交錯、無一不樂。

我眼前繽紛飛掠,化作流光明彩,在人群之中搜尋著那個身影,皇子、公主都在,獨不見霽弦哥哥蹤影,淡淡的失落一時湧上心頭。

“哈,穿得好看也沒人欣賞,可憐喲!”一個討厭的女人聲音響起。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蕭悅瑤,她一身玉色織銀雲絲紋裳,外罩薔薇紗羅衣,額前珠墜搖曳。

“喲!你這身衣裙不是上次賞燈會才穿過的麼?沒錢買新衣啊!早點說,我就帶一件來送予你,我做的新衣裙都穿不完,實在沒地方放全都燒燬了,真是可惜。”我含笑挑眉瞪她。沒事就來招惹我。

“莫湮然,你少得意,有新衣穿又怎樣?……”蕭悅瑤咬牙恨恨地看我。

“啊!我說是誰這麼美呢?原來真的是湮妹妹啊!”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蕭悅瑤的話。

我抬眼看向來人,一身水綠色紗袍,眉目清俊,滿目驚豔之色,這人正是蕭悅瑤的親哥哥……蕭悅軒。

“哥,你不是有眼疾吧,她哪裡美!”蕭悅瑤怒嗔道。

“有眼疾的人是你吧!悅軒哥哥可是很有眼光的人喲!一般的姿色是不會入他眼的。是不是啊?悅軒哥哥!”我故意朝他拋了一個媚眼。

“是,是,湮妹妹說的甚是,一般姿色我怎會去瞧呢!”蕭悅軒呵呵地笑著朗聲道。

“哥,你怎麼可以幫外人,我可是你的親妹妹了!”蕭悅瑤已氣得冒煙。

“沒有啊,悅軒哥哥是幫理不幫親啦,我說的對不?”又一個媚眼飛去。

“對,對,對!”他連聲應道。

蕭悅軒是蕭臣相的長子,跟著他爹入朝為官,為人也是精明能幹,是南詔國的青年才俊,更精通為官之道,所以平步青雲,飛速攀高,已在朝中身居要職。他對我姿容仰慕已久,要不是我臭名遠揚,要不是他爹與我爹不合,可能他早已上門提親了。

我們三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談’著。

“父皇、母后兒臣來遲,請恕罪!”一襲白衣紗籠廣袖,衣袂飄飄而來,頭戴赤金簪冠,長身玉立,劍眉朗目,英氣勃勃。正是我盼望已久的霽弦哥哥。

此刻,月湖水波輕軟盪漾間,折出萬千靡麗光彩,映出流光千轉百回。

我的心間也盪漾一圈一圈漣漪,一絲絲歡悅在心底瀰漫。終於,見到他了。

只是,只是他的身邊又有一位藍衣女子與他同行,那一襲寶石藍的金絲繡紋綵衣,豔麗流光,刺痛了的我眼,那個女人絕豔的姿容宛如一朵盛開的藍色妖姬,明眸似水,美得撩人心魄。

我心頭好似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濃濃酸楚襲上鼻端,只覺喉間發緊一時說不出話來。

是的,雖然這些都只是我斯空見慣的場景而已,只是我不太願意相信罷了。從小到大太子哥哥的身邊總是美女如雲,他也甚喜這種被圍繞其中的感覺。

為什麼我的心還是會無來由的一陣陣抽痛呢?

一直以來,他總會忽略了那個站於他身後看著眼前一切的我。只有在我輕聲喚“霽弦哥哥”時他才會回眸笑著走來輕撫著我的頭叫著“湮兒”。

“湮兒,幾日不見你已出落得如此嬌美了!”我聞聲抬頭,太子霽弦已不知何時立於我身前,如破春風的面容,雙瞳含笑凝視著我。

我深垂臻首,用手絞著衣帶,低聲道:“那裡,霽弦哥哥過獎了!”心裡卻笑開了花,他的心裡還是有我的,不然芸芸眾人之中,他當先看到了我。

他頷首一笑,“怎得幾日不見,湮兒卻如些羞澀了,是真的長大了會害羞麼?”

“聽到霽弦哥哥的讚賞,湮兒自當是滿心歡喜了,哪會害什麼羞呀。”月華將他面容映得皎皎如玉,漆亮的眸子裡映出我的身影,總是那如常掛在唇角的倜儻笑容。

“‘純月郡主’哪光是人長大了呀,在卞城的名聲也是越來越大了呀,聽說前幾日又在鏡湖邊上砸了人家一個賣畫的畫攤呢。”聞聲看去原來是那個讓人厭惡的花花大少……許柏楊,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依著家世顯貴,每日出入煙花柳巷,也是跟隨霽弦哥哥身邊鞍前馬後的幾個同僚中的一個。

此人不單是人賤,嘴更賤。只因幾月前,他在街上調戲良家婦女,被我燒光衣衫,當眾羞辱,他仍是記恨在心。

我剛準備去反駁卻見一群人圍了過來,全是太子霽弦哥哥的死黨兼好友,我被他們攤桑著到了旁邊,也沒來得及跟霽弦哥哥解釋一下。我隱忍著快要暴發的怒火,只能遠遠的在一旁看著那群人簇擁著他的離去,剩下我落寞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