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胥遲有些著急,生怕清胥一個激動,真的去削髮為尼,心中便又是愧疚又是生氣,百感交集,甚是無奈。

“子苓,你寧可去做了姑子,也不願嫁我嗎?你就真的如此怨恨我厭惡我嗎?”長琴問道,他對這份感情最是真摯,卻又是最稀裡糊塗的一個,他稀裡糊塗的不是別的,而是稀裡糊塗在不懂清胥後期為何那樣對他,又不懂為何所有人都在拒絕和反對這門婚事,而清胥本人到後期也是跟著抗拒,至今他都不明白,問也沒有人願意同他道明事實。

“是,我不願嫁你,就算我死,也不可能。”長琴看到了清胥那堅定的眼神,而她又幾乎斬釘截鐵的說著,故而心裡涼了大半截。

他以為,至少這場事故,她是會妥協的,至少,她會讓這場鬧劇有一個好的收尾的,但是她所說的話,是在長琴的意料之外的。

“樂天將軍,你今日對我所做的樁樁件件,子苓都記在心裡了,日後,我們兩個再不相見,你今日對子苓的侮辱,子苓必恨終生,終生不忘,若你還有點從前的念想,那就放過我,我已經說了,我們不可能,從前不可能,現在不可能,以後更不可能。”清胥說這句話時,就像對陌生人說一般,心中沒有萬分波瀾。

“子苓,我真的不怕你兇我罵我,你甚至打我都行,但是我求求你,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既然已經做到這一步了,我就沒有奢求過讓你原諒我,我以為到了絕路,你就會妥協的,可你還是堅持你最初的想法?全世界好像都懂,就我一人不懂,你不覺得對我不公平嗎?”長琴幾乎是把心聲在這麼多人面前都吐露出來了。

他的瞳孔,也由紅色慢慢變成正常的顏色,很奇怪,子苓雖然注意到,但是心裡煩亂的很,就沒有多想。

“不公平?那我要同阿祭成婚了,你這樣對我,難道就公平嗎?”清胥也同著他歇斯底里的嘶吼道,比他更要大聲。

“可我們都愛著彼此啊…子苓…你是先愛上我的啊…那種感覺,在我心裡埋藏了那麼久,你說你要我等,我等了,要我不顯露聲色,我也造做了…我這一路跟著你,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每次上了戰場,哪怕刀被人架在脖子上了,也要拿出最狠毒的氣數來,因為我腦海裡全是你,因為我要見到你,我不能死…”

長琴說這一切的時候,清胥其實心裡有些動容了,可她表面卻依舊毫無波瀾,這一次,她在眾人面前遮掩的很好。

而長琴在一旁,卻依舊是看著戲,喝著茶,好像他就是主導那戲的畫本的人一般。

而清胥顯然是意識到這一點了,她從一開始便覺得今日的白澤與往日不同,不,是與她認識的白澤就不同。

所以她必須極力遮掩,為了看出別人的破綻,而不讓自己露出破綻。

“白澤哥哥…”清胥看著他說道。

而白澤聽到清胥叫他則是突然挑了個眉,然後故作乏累的樣子,看著她。

“怎麼了?”白澤無所謂的問道。”

“白澤哥哥以為,此事該如何處理?”清胥問的這個問題,不痛不癢的,這本來是隻有自己才能決定的事,卻偏偏要問白澤一嘴,就是要聽聽他是否有備而來,清胥一早就在懷疑,到底是誰暈倒她,又將她綁到這來,她明白,長琴絕對不會是操控者,因為他在宮外,進出容易,但是帶人出去的話,便是很難。

“我…我能有什麼想法,主要還是看你,這件事你是受害者,我們做朋友長輩的,是替你做不了主的。”白澤面無表情的說道,落水無痕。

這便讓清胥更加奇怪了,因為之前,無論清胥有了小情緒和珵翊吵架也好,還是遇到什麼不順意的事也好,他都是會嘮叨一大堆,然後給她講道理的,可是如今卻不會,話少了許多,也不太敢直視她,清胥覺得,白澤一定有鬼。

但是突然之間,感覺長琴和白澤性格大變,讓清胥覺得異常驚悚,卻不知道理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裡。

“白澤哥哥,向來都是最有主意的,怎麼今日,卻是想不通該如何了,你就替胥兒想想吧…胥兒也是走到絕路,無路可走了,珵翊兄長不在,你便是他在一樣的…”清胥像從前那般,對白澤近乎用小孩子的語氣,撒嬌可憐道。

白澤聽到這,突然冷笑了一聲。

“呵…既然,胥兒已經說了,那我也出出主意吧,既然現在如此了,那便讓胥兒與樂天將軍成了婚就是,不然,胥兒如此,是絕對不能嫁東夷蚩尤帝君了,又不能嫁給其他人家,就只能隨你而去,待到胥兒繼承了華陽帝君之位了,樂天將軍便同著她一起回了華陽,做她的臣下,你們看,如何?”白澤有頭有尾的說道,那種反應速度,就像之前就想好了一般。

“這…可是…這主意雖然妥當,但是子苓不大願意啊。”華胥遲有些猶豫,看了看白澤,又看了看清胥。

“是,我說過了,我絕不嫁。”清胥點著頭,就像故意說給白澤聽一般。

而長琴卻是徹底失去了信心,只是低下頭,暗暗的聽著幾個人的對話,不敢做聲。

“你絕不嫁?那你豈不是要不清不白一輩子了?”白澤詫異的問道,有些覺得她這樣做是在糟踐自己,這次的表情,卻像真的詫異一般,很真實。

“我拿不清不白一輩子作為代價,也總比違背自己的內心好,我這個人,喜歡便是喜歡,厭惡便是厭惡,卻是什麼也妥協不來。”清胥說著,很大聲,也是想故意說給他們聽。

長琴聽著清胥說的話,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一般,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清胥說的言語,讓他覺得自己就像個一事無成又行為惡劣的懦夫流氓一般。

哦不,懦夫是當不了流氓的,所以他那件事也沒有做的那麼坦蕩到位。

“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長琴站起來,有氣無力的說了這句話。

剛想走出門口,卻被攝政王華胥遲攔了下來。

“站住,怎麼?不用負起責任嗎?不用道歉嗎?不用承擔後果嗎?嗯?”

攝政王華胥遲很是怒氣衝衝的,斜著眼睛看著長琴。

而長琴也只是停下,片語未說。

“你當這裡是秦樓楚館,當我華陽最尊貴的郡主殿下是那最紅的花魁嗎?沒想到樂天將軍,還真是心大,你難道真的沒意識到這事情的嚴重性?也是,你也不用意識到了,今日之仇,不共戴天,你給我記好了。”華胥遲突然站了起來,指著長琴的鼻子對他說道。

“我想負責,我想同她成婚,可你問她啊?她願意嗎?”長琴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裡噙著淚水,清胥看著他那副樣子,心裡也很是酸楚,有一種想去抱抱他的衝動,卻一直抑制著自己的情感,告訴自己不要衝動行事。

華胥遲轉念一下,好像是如此情況,不過就算如此,也是他先侵犯在先,他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這些話。

“既然走到了這步,郡主都沒有想嫁的意思,那長琴就先離開了,此後的日子,長琴就在榣山,等郡主想好,要殺要剮,隨您,當然,您若想嫁我,我亦隨時恭候。”長琴放了這樣一句話給清胥。

卻聽得清胥心頭為之一震。

“我當初是真的…很喜歡你…我也甚至以為,兩個人心裡有著對方,便是山川河海也阻攔不了我們兩個,可如今你就站在我面前,我卻不能對你承諾一句,我想讓你做我的夫君…我真的很想的…但是對不起啊長琴,我不能失去你…我也不能讓九州天下,因自己而遭受危難。”

清胥現在想想,還是白澤幫她恢復的前世記憶,如今卻又弄這一套,她卻是不懂了,到底是要她和長琴在一起,還是不要她和長琴在一起呢?

他當初同著珵翊極力阻止,又讓自己想起了前世之事阻撓自己,現在卻又出現在這種場合裡,讓她不得不奇怪,到底是為何?他到底有何陰謀。

不必問為什麼,清胥的感覺一向很準,她一旦覺得一個人危險了,那她便要離得遠遠的並且多加提防,這個習慣是從珵翊那個時候性情大變開始有的,一開始她還覺得自己這麼做不對,是太不信任身邊的人了,後來左霖同她說,人活著有時候就要靠自己,覺得她的顧慮是對的,一直支援她的做法,她才持續下來的。

而如今長琴有問題,白澤更有問題,讓她不得不防,也不得不裝。

“你走吧。”清胥應著長琴的那句話,對他說道。

長琴見著如此堅決的清胥,點了點頭,眼神就像受了很大的傷害那般,渾濁不清,手裡使了一股很大的力氣,然後撕了身上著的袍子,轉身便離開了。

清胥見著落在地上的袍子,明白了長琴的作為,心裡一陣抽痛,便轉過頭去,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了被子上。

華胥遲見著長琴離開,更是氣的跟什麼似得,眼睛發紅,又看著受了委屈憋著哭泣的清胥,心裡更是難受,覺得自己本就對不起自己的親生女兒,如今好不容易尋回來的兄長的女兒,華陽最尊貴的郡主,他也沒有護好,將來又如何下了九泉,去見華陽的列祖列宗?

“胥兒,我說你也是,這種情況下,你就你應該應了才是,不管前世發生了什麼,今生今世不也是沒有完全重現麼?你怕什麼?”白澤不知所謂的說道。

清胥聽著白澤陰陽怪氣的話語,心裡更是覺得生氣。

“那回憶,可是刺痛了許久,也是白澤先世,幫我回憶起來的,如今卻說,讓我不要記掛在心上?不可笑嗎?”清胥諷刺的問著白澤。

白澤驚訝的看著清胥,顯然被她的這番言語嚇到了。

“你這丫頭,越發的沒大沒小。”白澤看著她,眼睛裡的瞳孔突然變成紅色,清胥只是盯著他的眼睛看,便突然異常頭痛。

隨即便暈了過去,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場夢境。

空山嶺的欽憂閣,清胥與珵翊二人正在密謀商議要事。

望當今,九霄形勢,天下未統,三分為勢,中央軒轅,九黎蚩尤,西部炎帝。這偌大的九霄看似波瀾不驚,實則背地裡波濤洶湧,各揣禍心,暗藏殺機。

“珵翊,我交代之事,可都安排仔細了?”

“嗯,各處均已妥當,只消等那暗箭出鞘,我們便可行動。只是…胥兒果真要如此嗎?我們今日所為有可能會改變天道軌跡,成是最好,若敗…”

“若敗,就同我們來此之前的結果一樣。就算亡,能同他一起也是好的;可若是成,就是九州之幸事,就能阻止禍事發生,天地不會重歸混沌,而他,也不會…總之,我們不能白白浪費了這輪迴之機,今日所做,就算遭了天譴地責,入了阿鼻地獄,我亦是不悔。珵翊可願幫我?”

“唉,你這是哪的話,我定會幫你啊,這世上有清胥即有珵翊…有珵翊便有清胥,你我本為一體,自然別無二話。再說了…就算我不願意,我不助你,以你一人之力,若大業不成,傷的是你我二人之根本,我豈不是要跟你一起給那混小子陪葬了?如此想來,我根本是無力拒絕啊!真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珵翊故做無奈之相,惹得清胥哭笑不得,方之珵翊怎會不助她,他如此說不過為了緩解清胥憂心忡忡的心緒罷了。

“好了好了,莫再想了,明日之事,必能順利進展,相信我,快去安歇吧,留足精神做明日之事,乖~”珵翊拉著清胥的衣袖,送她於床榻安歇。隨後自己獨自找了個亭子,長吁短嘆的獨自飲酒,望著這佈滿萬點繁星的九霄天宮,道:“什麼富麗巍峨,美輪美奐,皆是假象,不過是住著冷心冷面,無人性親理的神仙得冷殿罷了。凡人還終究羨慕著神仙,不死不衰,榮華享盡,當真是可笑至極啊,可又誰得知,‘願得凡塵拂此身,不曾為仙戀舊人’的道理啊。說罷,一壺濁酒入腸,百轉千回,凡塵俗事,終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