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居然已是日上三竿,碩王宮的人也沒敢來打擾,準備的早膳送來了一趟又一趟。
今日又是大雪紛飛的一天,碩王宮早將二人前一天的毛裘拿去清洗了,於是又為他們拿來了新的外裳。
檀溪揉了揉眼睛,睜開雙眼,發現殿內只剩下自己一人,想來延陵早已去太妃那裡調查情況了。自己居然睡的這麼死,連趙延陵醒來出去她都不知道,這怎麼能行?一定是昨天頭太疼了,耗費了一些精力。
換上宮人送來的乾淨衣裳,簡單用了“早膳”,檀溪才知道現在已是晌午。詢問之下才知道延陵已與太妃用過膳,想想自己的身份有些尷尬,便不過去了。
“我可以在宮內散散步嗎?”檀溪向身後的宮女問道。
“自然可以,不過姑娘對宮內地形不熟,雪天地滑,讓奴婢在身旁伺候著吧!”身後的宮女恭敬道。
無所謂了,反正她也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能查到些什麼。雖說這些是她大哥的悉心安排,但碩王爺失蹤這事卻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一陣歡聲笑語打斷了檀溪的沉思,她抬眼望去,幾個小孩子在花園裡打著雪仗,無憂無慮的樣子,讓人羨慕極了。
“啊!姐姐!你好漂亮啊!”其中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從不遠處跑了過來,拉著檀溪嘆道,“比父王那個什麼妃子好看千倍萬倍。姐姐,不然等父王回來,我和他說,讓你做我的母妃好嗎?”
“茨兒,若你隨便招惹來路不明的女子進宮,當心母后懲戒你。”另一個比她稍大些的小姑娘見她跑過來,也趕忙追了過來,一把拽開小女孩,不屑的瞥了一眼檀溪。
看起來,這小丫頭倒把自己當成進宮勾引他們父王的狐媚子了。
“可是大姐,這個姐姐長的真的好好看啊!比父王的妃子都要好看。”一個四歲的小男孩奶聲奶氣地說道,學著姐姐的模樣拉著檀溪。
最大的小姑娘怒氣更甚,拽著弟弟妹妹就往剛剛一起玩耍的地方走,嘴上不知在說些什麼。
檀溪看身後著小丫鬟傻站著甚至忘了行禮,出聲道:“剛剛這三位可是碩王爺子兒女?”
小宮女心下琢磨著,這幾個小祖宗不知道這位姑娘是皇帝的女人,她可是知道,還在盤算如何應對,卻聽檀溪的言語,趕忙道:“正是,大郡主和大王子是王妃的孩子,小郡主的母妃早些年去世了……”宮女小心的打量著檀溪的臉色,又補充道:“姑娘莫怪,宮內都被王爺失蹤的事情弄的焦頭爛額,幾位小主子是不知道您的身份……”
身份?檀溪無奈,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呢!不想聽宮女再說下去,正想打斷她。忽聽那邊傳來了一陣哭聲,原來那個叫茨兒的郡主被姐姐訓斥了幾句氣哭了。奶孃們上前拉開了幾個小主子,各自安慰起來。
檀溪想著那沒有孃親的小女孩有些可憐,蹲下身子,找了一些乾淨的白雪,不一會堆了一個精緻的小雪人,害怕自己手上的溫度融化了雪人,便用袖子捧著雪人向茨兒走了過去,“郡主,你瞧,這是什麼。”
茨兒抹掉眼淚,看到那純白無暇的雪人,早忘了哭泣,立馬拍手笑出了聲,“是雪人!”
幾個奶孃不知這姑娘的來歷,都帶著戒備的神色護著自家的小主子。
忽然,大郡主衝上來,又打掉了檀溪手中的雪人,義憤填膺道:“不知道你是哪裡來的狐媚子,本郡主告訴你,父王目前不在宮中,你從哪來就滾到哪裡去,別以為勾引不到我父王,就想來騙我妹妹!”
檀溪瞅見在她面前大聲呵斥的小女孩,不過才到她腰間,這氣勢可不像這小小身體能發出的。
雪人一落地,摔了個粉碎,先開始高興的茨兒“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這次原本安靜的小王子也跟著哭了。
小宮女可是嚇得三魂沒了七魄,本以為就是陪著逛逛園子,哪裡想到會讓她碰上這事?皇上的身份不讓曝光,那這姑娘的身份又如何向這些小主子解釋?
“小芸,還不趕緊把這姑娘帶走,省的在這礙眼。”出聲的是大郡主的奶孃,這頤指氣使的模樣,看來沒少在宮中作威作福。
小芸正要上前稍作解釋,檀溪抬手攔著她,蹲下身,拉過茨兒和正在哭泣的小王子,柔聲道:“你們知道為什麼這麼冷的天會下雪嗎?”
兩個小孩子對檀溪原本就有些好感,再對比他們暴跳如雷的姐姐,聽到檀溪溫柔的聲音,便沒哭了,臉上還掛著眼淚,搖了搖頭。
兩人的奶孃見這女子完全不搭理大郡主和她的奶孃,心下掂量著這女子到底什麼來頭。只在一旁盯著,倒也沒有阻攔。
“因為,天上的仙子,知道小郡主和小王子是善良可愛的好孩子,所以特別派雪精靈變成小雪人來陪伴你們啊!”檀溪為兩個孩子擦掉眼淚,輕聲說道:“眼淚把臉頰弄溼了,這寒風一吹可不漂亮了。來,姐姐在給你們一人做一個小雪人好不好?”
“好好!太好了!”兩個小孩子高興地蹦蹦跳跳起來。
檀溪又從一旁取了些乾淨的雪,正準備開始堆,又感覺到有股氣力過來。她一下子抓住了大郡主的腳踝,大郡主一個踉蹌,奶孃趕忙衝上前抱住要摔倒的大郡主。
還不等奶孃呵斥,檀溪起身對另外兩個奶孃說:“麻煩兩位乳母帶小郡主和王子先回去吧!這裡太聒噪,免得惹的他們不開心。”又從腰間取下自己的佩環,和手中的手鍊,分別給了王子和小郡主,“你們兩位先回去玩吧?帶上這些,晚上姐姐給你們一人帶一個小雪人好嗎?”
“真的嗎?晚上姐姐會給我們帶來小雪人嗎?”茨兒一雙眼睛都放光了。
檀溪點點頭,兩個小孩子興高采烈的接過檀溪給他們的小禮物,拉著各自的乳母嘰嘰喳喳地走開了。看著他倆活波的背影,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經輕鬆快樂的童年時光,嘆了口氣,“走吧!”檀溪並不打算再在這裡多做糾纏。
小芸緊張地看著奶孃懷裡的大郡主,見她的俏臉都被氣的通紅,推開奶孃,上前攔住檀溪。她長這麼大,一直是父王母后的掌上明珠,豈容他人無視。
“喂!本郡主跟你說話,你是聾了嗎?你信不信,本郡主一聲令下馬上有人把你抓去慎刑司治罪。”
“那麼請問……”檀溪停下腳步,俯視著眼前的小女孩,冷聲道:“郡主要治我什麼罪?”
“我……”郡主被檀溪的氣勢嚇的一驚,平時伶牙俐齒的她突然語塞了。
檀溪斂住臉上的寒氣,畢竟沒必要和一個小姑娘一般見識,緩緩道:“郡主身為碩王府嫡長女,應該讀過《荀子》,不知裡面有句話可曾聽過‘凡鬥者必自以為是,而以人為非也。’”
大郡主剛想說些什麼,又聽檀溪道:“孟子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德之賊也’。郡主身份尊貴,當學堯舜之道,而非德之賊也。”
“你!”大郡主一聽檀溪說她是“德之賊”幾乎要衝上去,要與她打個你死我活了。
“倩兒!不得無禮!”
“參見太妃。”
太妃和延陵還沒到這花園,遠遠就聽見大郡主的聲音。她又怎會不知道倩兒的脾性,在她看來此女子無非就是個皇上的寵姬罷了,也不可讓自己的孫女吃了虧。即使她與延陵在此駐足一陣。她也沒想出言阻止,可看著女子的言行,也隱隱感覺此女的不一般之處。餘光撇見皇上的臉色愈發難看,這才喝道。
昨晚夜色太深,加上檀溪站在延陵身後,沒看清這長相,今日大雪中,太妃定睛一看,這儀容姿態像極了當年的皇后。莫非她是……不對,檀溪公主兩年前在眾目睽睽之下死去了。
延陵聽著這小女孩一口一個狐媚子、狐狸精地罵著檀溪,已是十分不悅,瞧著這小丫頭居然還想動手,要不是太妃出聲制止,恐怕他就得上前了。
“奶奶,您瞧見了,這個女人欺負孫女,還罵我是賊!”倩兒一見自己靠山來了,一股腦兒衝進太妃懷中。
太妃還未言語,延陵上前拉起檀溪,走進這長廊中,見她髮絲微溼,雙手凍的通紅。忙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邊呵氣。檀溪剛剛幾次堆雪人,手凍的幾乎沒了知覺,這會感到了些熱氣,手開始發熱,有些腫脹的感覺。聽延陵略帶一絲責備:“你也是的,這麼冷的天也不顧及自己的身子。瞧你這手凍的……”
轉過身,看那倩兒郡主仍然一副委屈的模樣,而太妃又欲言又止。若不是身在碩王府,他也不必要顧及太妃的面子了。現下語氣中不滿的情緒已掩藏不住,自然也無需掩藏,“太妃還是要好好管教自家孫女才是。”
“是,公子所言甚是。”太妃心知是自己孫女理虧,也不好多說什麼。不過她這孫女張口閉口這些話,多半是從她母后嘴裡學來的,真叫人不省心。
“有勞太妃為我夫人備些乾淨的衣裳吧!剛剛雪大,衣服都溼了。”延陵也不再和他們客氣,“另外太妃剛剛所言之事,我會妥善處理的。”
夫人?檀溪望向延陵,他黑亮垂直的鬢髮微微拂動,斜飛英挺的劍眉微蹙著,烏黑銳利的眼眸看似尊敬地望著太妃,但若細瞧卻是濃濃的警告之意。他可知夫人意味著什麼?
“有勞公子了。”太妃連連應和著,一邊按住還想插嘴的倩兒,又對晴泱道,“晴泱,還不按公子說的準備。”
“是,太妃。公子姑娘,請隨我來!”晴泱印象中眼前的公子都是謙和有禮的,幾乎要忘了他是一個帝王。
延陵牽著檀溪的手,去了他們住的晨輝閣。
待他們人影不見,太妃才鬆開按住倩兒的手。外面跪著的隨從乳孃才起身,現在即使不知道這公子的身份,也知不是一般人了。
“奶奶,這兩人是何人,為何連您都怕他們?”
“他們是我們不能惹的人。”太妃道。
“那以後我們也會變成誰都不敢惹的人嗎?”倩兒又問道。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太妃對這位女子更多了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