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香閣的宮人都不敢做聲,靜靜地站在原地,碧香也站著不遠處,看著坐在榻旁守著檀溪的皇上,她實在沒想明白陛下為何讓送公主出宮。
檀溪微微轉醒,依稀記得之前她曾醒來過,可是迷藥的藥勁太強,模糊了她的意識。可她隱隱覺得迷濛中見到的是很重要的東西,她拼命想要想起,可是記憶就像同她開玩笑一般。掙扎中,她終於醒了過來,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延陵,似有些欣喜,卻又想起這迷藥是他給她下的。看著四周,仍是在逸香閣沒錯。面無表情道:“皇兄給檀溪下藥,所為何事?”
“如今時局不穩,檀溪還是先行出宮為好。”延陵見檀溪已無礙,放了心,起身離開,“檀溪沒事就好,朕先回永安殿了。”
“延陵哥哥!”檀溪終究是沒有忍住,拉住延陵的手,“檀溪是否做錯了什麼?”
延陵沒有回頭,不禁收緊她握住的手,也只是一瞬,理智告訴他,不可以。抽出手了,淡然道:“你好好休息吧!”
原以為她醒來看到他守候在榻旁會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和安慰,可他,什麼也沒說,狠心離去……這一刻,檀溪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有感覺的心,抽痛了一下。碧香在一旁看出來檀溪的不對,叫其他的宮人先下去。
“公主不要多心了,陛下還是很關心您的,直到您醒來,他這才離去呢!”碧香安慰道。
“碧香,把我昏倒後的事情詳細地跟我說一遍。”縱然心情不好,檀溪也不會失了心智。
碧香將整件事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檀溪,“公主,您可知道自己被皇后擄去了哪裡?”
“被關押的時候,醒來了一回,很短,很快再次昏迷。你剛說,你去稟報之後,又有御林軍彙報我不見,之後皇后又去了。你可聽見看見皇后與陛下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檀溪再次回憶那模糊的記憶,仍然一無所獲。
“奴婢不知。當時奴婢剛走出永安殿,秋露姑姑便叫我先行回逸香閣。但是聽說皇后在永安殿待了有半個多時辰。後來,公主便被送了回來,陛下也來到逸香閣直到現在。”碧香如實道。
“你說什麼?”檀溪心道不好,中間劫走她的人必然是玉寒潭沒錯了。而她被安然送回定是玉寒潭和延陵達成了什麼交易。該不會……“碧香,快幫我梳妝,我要去永安殿!”
今年的天氣似乎有些不正常,已到秋日,白日裡,還是那麼炎熱。延陵前腳剛進永安殿,那個熟悉的白色身影落在延陵眼前。這小子回宮也不從大門進,非得這樣出現。但他的出現倒讓延陵開心了很多,“上官,你可終於回來了。”
“陛下,竟是這般思念微臣啊!”上官齊雲笑道眼神輕瞟,卻見御案上落了支鳳釵,這皇宮中除了皇后,又有誰敢佩戴?上官齊雲暗忖,卻沒多問。
“那是自然,上官遠去梓鄉關替朕平定暴民,朕日思夜想啊!”
兩人嬉笑一陣,延陵又道:“快和朕說說你是怎麼擺平李刺史的?”
“這個簡單。”上官齊雲自己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梓鄉關那邊有個旌公子是玉丞相的義子,這些年來一直在梓鄉關監視李刺史。李刺史父子對這個旌公子十分不滿,又礙於玉丞相的淫威,只得作罷。但這次微臣奉皇命,在他們之間做了點手腳,讓李刺史以為那個旌公子殺了他的寶貝兒子,之後李刺史就誓死效忠陛下了。”
“奉皇命?”聽了上官齊雲簡單的描述,延陵不覺好笑,“朕何時讓你在他們之間做手腳了?”
“微臣出發之前,陛下不是給了臣在梓鄉關至高無上的權力嗎?那臣可不是奉皇命,見機行事了。臣此次還提拔了梓鄉關守城的洛仲,這個人早年和林將軍一起跟著程將軍的,林將軍投靠玉南燭之後,他便做了守城官。這次解梓鄉關之圍,他倒是棒了不少忙。”上官齊雲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又道,“不過,這旌公子也算是個人物了,只是年紀小了點,容易衝動。”
“朕正愁梓鄉關無可用之人,上官你的眼光自然不會錯。”延陵之前還想著要安排何人鎮守梓鄉關,這些上官齊雲倒幫他解決了這個困擾,又聽到他說起那個旌公子,又道,“那朕有機會得見見這個旌公子啊!你還別說,幸好這旌公子年少氣盛,不然上官你怕是要多動點手腳了。”
“哈哈哈,陛下所言甚是!這旌公子,微臣聽說他已經回了京城。這小孩,年紀輕輕,臉上那刀疤還挺嚇人的。”上官說到這旌公子,倒有些欣賞的神色。
“哦?看來朕要查查這旌公子的故事了。對了,那李刺史的兒子真被旌公子殺了嗎?”延陵聽著上官的話,對這個旌公子有了幾份好奇。
“臣略施小計讓李刺史以為旌公子殺了他兒子,李刺史因此和旌公子撕破了臉。其實是臣將他兒子藏了起來……後來臣假裝歷經辛苦救了他兒子,他可不就速速棄暗投明了嗎?!”上官齊雲說的輕鬆,但相信他要獲得李刺史的信任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延陵自是對他欣賞萬分,“難怪玉南燭離開京城說是威懾梓鄉關,但對你的計劃沒有絲毫影響。上官做的不錯,這次你幫朕立了大功,想要什麼賞賜?”他想要的賞賜,延陵怎會不知。
“都是臣應該做的,只是賞賜的話……”上官齊雲抬眼看了看延陵,“臣還是那句話,請陛下將檀溪公主賜給微臣。”上官齊雲不是不知道延陵的心思,在第一次提及此事時,延陵的踟躕就暴露了自己的思緒,可上官齊雲還是想試試。
“好!朕答應你!”延陵答得爽快,笑意不減反而讓上官齊雲有些詫異。
“我不答應!”永安殿大門忽然開啟,那個俏麗的身影踏入殿內。殿外那些守衛倒是絲毫未聞,恪盡職守的站在原地。
上官齊雲感覺這兩人之間有點怪怪的,他離開的這段時間他倆是發生什麼了嗎?看到來勢洶洶的檀溪,他很識趣地退出永安殿。只是檀溪一向是個隱忍的女子,而且她從來不會以這樣的態度和皇上講話。難道嫁給自己,讓她這般憤怒嗎?帶著這疑慮,上官齊雲離開永安殿。
“檀溪現在連起碼的規矩都沒有了嗎?”延陵淡淡掃過檀溪帶著怒氣的面龐。
檀溪不善的臉色又沉了幾分,頓了頓,還是向延陵行了禮,“檀溪參見皇兄!今日檀溪前來是有要事相訊。”
“問吧!”延陵原本與上官齊雲相對倚靠著大殿金柱,現在又一本正經的坐回案前,這次看見遺留在案上的鳳釵,下意識想要掩藏,可這一舉動卻讓檀溪收錄眼中,“皇兄,現在是有美人在側而不顧念江山社稷了嗎?”
“檀溪這是何意?”延陵聽檀溪所言,停下想要遮掩的意思,反而直接拿了出來,“朕想檀溪指的是皇后?”
平日裡,檀溪從未在意過這支插在皇后發中的鳳釵,可此刻,在延陵手中,卻是那麼刺眼。不等檀溪言語,又聽延陵道:“這些年,朕虧欠皇后許多,好在皇后對朕痴心不悔。”
檀溪不知怎的,眼眶有些溫熱,“所以,皇兄是準備與皇后相偕到老,皇位拱手讓給那玉南燭老賊了?”
“放肆!”聽到檀溪的話,延陵沒由來的發了火,“趙檀溪,你身為公主。這前朝之事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延陵從未對檀溪發過火,這一次……“好!這些本就與我無關!”檀溪一直是一個冷靜的人,今日卻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那!我的終身大事,我可以管了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不在,長兄為父!此事已有朕做主!”延陵沒有絲毫的讓步。
“我不同意!”檀溪盯著眼前的這個人,被一身龍袍包裹,變得她好像不認識了一般。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他一夕之間,態度變了這樣多。檀溪堅定、探究的眼神讓延陵不忍逼視,別過眼,語氣稍稍緩和,“上官俊朗瀟灑,才智過人,堪為朕的左膀右臂。其家世背景更是令他人望其項背,檀溪你又為何不願?”
“縱使他千般好,可我心中無他!”眼眶的溫熱化為淚珠,劃過臉龐……
“那你心中有誰?”看到她落淚,延陵竟鬼使神差的問出這句,頓覺不妥,低下頭,“什麼都別說了。你回去吧!此事就這麼定了!”
檀溪抬手,抹去仍掛在臉上的淚珠。她知道此時無論她說什麼都於事無補,閉上眼,忍下了眼眶再次湧起的酸澀,規規矩矩的行了禮,“皇妹,告退!”這一刻,她什麼也不想想,不想想他的態度為何改變;不想想是否真的會嫁給上官齊雲;不想想以後她會怎樣……碧香見檀溪面色不好,也沒敢多問,隨她進入房中,又見上官齊雲,似是恭候多時。
“你怎麼在這?”檀溪蹙眉問道。
“我猜想公主有話想要跟我說。”上官齊雲笑道。
看到他的笑容,檀溪面色愁雲更重,“碧香,你先下去吧!”
“是!”碧香微微抬眼打量了下上官齊雲,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也沒耽擱腳步,關上了門。
“你為何要向皇兄提親?”檀溪沒有心情和他兜圈子,既然他來著,想必也是為了這事。
“只因……我喜歡你!”上官齊雲開門見山道。
“哼!”檀溪不禁冷笑,“一個之前想要殺我的人,說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麼?”
“我……”上官齊雲危險的靠近,檀溪向後躲,直接被逼到牆角,無處可躲,“我就喜歡你對自己的狠!”
“一個對自己狠的人,你就不怕這個人對你狠嗎?”檀溪對上上官齊雲的眼神。上官齊雲武功遠在她之上,她從未想在武力上與他比試,所以在他的壓力之下,她也未想過要掙扎。
“如果有一天這人要殺我,我上官齊雲,絕不會還手。”上官齊雲鄭重的語氣,讓檀溪微微一怔。又聽他道:“檀溪,我知道你心裡喜歡的是陛下,即使你們毫無血緣,你們的身份終究事是無法走到一起。陛下現與皇后圓房,我想你也該知道是因為什麼……你已經成為了他的軟肋。若有一日,你的身世曝光,沒有了公主的光環……那一天,即便是陛下也救不了你。我不會逼你,此事你自己掂量。”
言畢,上官齊雲撫上檀溪額前的碎髮……
一躍而出……
那危險的氣息消失,只留下檀溪無力靠在牆角,緩緩坐下……原來他們都只為保護她……她竟是延陵的軟肋?所以,延陵態度之所以轉變,是因為他已知曉自己的身世?也許嫁給上官齊雲真的是最好的選擇,有上官家庇護,玉南燭不會輕易動她,而她,也不會是他的軟肋。同時,一旦成了親,她便可跳出這個漩渦……可是,那個可以在眾人威逼下劃傷自己,那個可以明知劇毒折磨而試毒的人,在此刻,面對這樣一個不費吹灰之力的最好選擇時,怎麼卻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