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香閣中,檀溪先在小廚房燉上了面的底湯,想來延陵也沒用膳,燉上後,交代秦媽看著火,她便被宮女們伺候沐浴更衣完,正坐在鏡前梳理她長而順滑的髮絲,她知道一會一定有人會來找她。
“奴婢碧香,參見公主。”一個粉色宮裝的臉上是成熟睿智的樣子,看她身旁的手做出了一個特殊的手勢,她一眼便認出,碧香是姑姑的人。
“皇兄是否離開了玉香宮?”
“回公主的話,陛下還未離開。”
“嗯!”這延陵在玉香宮待得也挺久啊!“是否已通知冷玉姑姑本公主還活著?”
“今日我們的人在城外樹林看見了公主便派人告訴了姑姑。”碧香如是道。
“進城之前就看見了本公主?”檀溪回想當時並未感覺到有多餘的人出現啊,看來這人的武功挺高,那麼玉南燭突然離開是否和姑姑的人有關?“引開玉南燭可是你們所為?”
“正是。這全靠公主先前派人找到了一個身形與公主相似的女子,為了保證公主能夠安全進宮,我們便為那女子帶上了人皮面具。現在她應該在丞相府了。”
怪不得玉南燭會突然放過搜查他們,原來是他以為自己已經抓住了檀溪,估計那名女子現在已經凶多吉少了。當日不過就想利用那女子矇混過關,讓青洛為自己作證,卻沒想也害了她。
“知道了,丞相府相信皇兄會派人盯住,咱們的人就不要去了。免得被懷疑。”檀溪道,“碧香,你去打聽下皇兄何時回永安殿,他若回去了,便過來告訴我。”
“是,公主。”
檀溪安排完了之後,又起身去了小廚房,這秦媽倒是老實本分的看著火。廚房內四溢著湯底的香味,“秦媽,你再出去抱些柴火吧!”
“是!”
秦媽跑出去,檀溪拿出銀針試毒。畢竟和著秦媽不相熟,這深宮中,防人之心不可無。確保無毒後,檀溪收好銀針。
秦媽抱著柴火,跑到灶前,又添了幾根木柴,“公主您可知您和陛下剛出宮那一個月,咱們這逸香閣開滿了山茶花,可漂亮了。”
“哦?逸香閣中有山茶花?”檀溪回到這心事重重,也沒顧上看,不過確是沒看見啊!
“現在花都謝了。是之前陛下命人從思景閣中遷過來的。”
原來延陵那樣留戀思景閣中的茶花啊!沒由得心中一暖,待明年春天,這花便可綻放在她的園子裡,怎叫人不開心。
“公主,陛下已經回了永安殿。殿門緊關,不許任何人進去。”碧香在收到延陵已回去的訊息趕忙前來彙報。當她看到灶前忙碌的檀溪,不由一愣,公主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一聞,還挺香的。
“好的,碧香,你去準備一個食盒,同本公主一起去看看皇兄。”檀溪把準備好的面,下入翻滾的開水中,燙熟。
永安殿門口的侍衛們沿著長梯筆直的站著。檀溪只帶著碧香一人來到這永安殿,抬步上前,就看著豐和彎著腰一臉愁苦,一見是檀溪來了,忙迎上去,“公主,您來了。”
“皇兄在裡面嗎?”
“在呢!陛下回來就把自己關起來,幸好現在沒下雨,不然陛下又要出去淋雨了。”豐和嘀咕道,但聽得出來他對延陵是真的關心。
“皇兄喜歡淋雨?”這件事情檀溪並不知曉。
“只要一下雨,陛下心情不好就會去淋雨。”
“這樣啊!”檀溪想了想,“勞煩豐和公公替本公主傳個話。”
“小的只能試試,剛剛幾個妃嬪過來都被陛下趕了出去。”豐和想到剛剛自己被狼狽打出去的樣子,不由得後怕。要不是現在是檀溪過來,他打死都不會再去試試。
檀溪也不著急等著豐和進去,可當豐和剛進去沒多久,就聽見裡面花瓶破碎的聲音,和一聲大吼:“滾出去!”豐和屁滾尿流的逃了出來,一臉為難,“公主,您看……”
檀溪溫和地笑笑,拿過碧香手中的食盒,“豐和公公請放心,有什麼事情,本公主一力承擔。”推開殿門,“碧香,你就先回逸香閣吧!”
“是,公主!”
豐和見檀溪已經進去了,也不阻攔了,反正公主說了一力承擔。
陛下今天是怎麼了,他剛進去還沒說話呢就被趕出來了。
檀溪拎著食盒,穿過重重紗帳。朦朧中就見延陵在案旁不知在寫些什麼。
“豐和!朕讓你滾出去聽不到嗎?”延陵語氣如寒冬臘月的風,凍得人入骨三分。檀溪自然是沒聽過延陵這樣的聲音,“延陵哥哥,就算天氣炎熱,你也不用這麼冷酷的說話吧!”
延陵抬頭臉上的不奈和怒氣去了幾分,但看的出來他心情很不好,“你怎麼來了?”
“檀溪今日和延陵哥哥一起進的宮,知道延陵哥哥肯定沒好好用膳,檀溪就親自下廚做了些吃的。不知延陵哥哥能否給檀溪一個面子,嚐嚐看?”檀溪將食盒放在案上,一股熟悉的味道飄了出來。延陵詫異地看著檀溪,檀溪笑著開啟食盒,面和湯汁是分開放著的,湯汁還飄出縷縷白煙,一看便知是剛燉好的,“檀溪把湯汁和麵分開放了,不然面泡時間長了就不好吃了。”說著,又將面分好澆上湯汁,“檀溪看上次在麵攤,延陵哥哥吃了挺多的,來給你多的一碗。”
延陵只是看著檀溪微笑著將面分好放在他的面前,好像心底那抹痛在融化,很沒有食慾,可看到檀溪這樣為他準備,他還是拿起了筷子,淺嘗一口。熟悉的香味在口腔中四散開來,猶如回到那麵攤上,這樣簡單卻香美的味道圍繞著他。眼底終於閃過欣喜,“檀溪,你怎麼會做這個?”
“延陵哥哥還記不記得那天我們在麵攤,我讓你先回客棧……”
延陵恍然大悟,那天他剛剛得知檀溪的香囊中含有迷香的成分,他試探她,他當時聽見檀溪要讓他先回去,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原來她是看出自己喜歡吃這個面而偷偷去學的啊!那天晚上玉南燭派人暗殺檀溪,也是那天他羞辱了她……想及此處,他更為愧疚,“謝謝你,檀溪,面很好吃。”說完,不再淺嘗,大口吃著。原來有人關心和陪伴是這個味道,好久好久沒有體會過了……
這樣簡單的街邊小吃,雖不如宮中御廚做的那樣精緻,複雜,可偶爾吃起,會有種簡單的幸福。
“延陵哥哥,那檀溪不打擾你了。”檀溪正想將碗筷收入食盒,看到延陵將這面吃的乾乾淨淨,她的任務就完成了。
“檀溪,陪我坐會吧!”延陵叫住檀溪,原來喜歡享受孤獨的原因只是因為沒有一個信任,可以陪在自己身邊的人。
“好的。”檀溪坐在延陵身邊,想來他去了玉香宮之後便把自己關起來,終究還是因為玉寒潭。
“以前,當所有人都在侮辱你的時候,一個對你好的人出現,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你的生命。你的生活就像是沒有寒冷,沒有灰暗…..可漸漸的,這束光變了,或許是自己變了。她再也溫暖不了你,當她照向你的時候,你不再開心,而是無盡的痛苦。”延陵自言自語地說著,“可是,你卻不忍心,除去這束光……是不是很可笑?”
“這束光曾經給過你溫暖和幸福,所以你心懷感激,戀戀不忘;但這光變了,你不捨得除去,只是因為你內心深處,還希望這個光可以像曾經那樣照耀你,溫暖你。”檀溪知道玉寒潭在延陵心目中的位置很重,越是這樣,她更想知道延陵對玉寒潭的底線在什麼地方,“但若是這光失去了曾經的作用,反而會成為傷害你的一把利劍。縱容自己的善意,就等於將自己的胸膛放在人家的刀前。”
延陵不可置信的看著檀溪,他總覺得,這些話不會是檀溪說的。但換個立場講,自己從小目睹慘狀,死裡逃生,堅持到現在,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況且,她說的並沒有錯。但……“不過是束光而已……”
檀溪笑了笑,“哎,這些道理誰不知道呢!關鍵,人是有感情的,對於對自己好的人,哪怕只是曾經對自己好的人,都不願去傷害。”檀溪拍拍延陵的肩膀,“延陵哥哥,等玉南燭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們一起出去散散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