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您終於來了。”
延陵剛走到榻旁,被流香抱住,但延陵可以感覺到她的無力。輕撫她微微聳動的肩膀,秋露看到此情此景,對流香的侍女若桐道:“我們去把岑妃娘娘的藥熱下。”又對屋中其他人道:“你們都一起下去吧!”
流香閣內殿瞬間變得空蕩蕩的,除了流香有氣無力的哭聲。延陵只覺心頭更加沉重,他身為皇帝,竟然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後宮爭鬥奪去了多少無辜孩童的生命,而他的母親,可以讓他在這樣錯綜複雜的宮中出生,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待流香情緒舒緩下來,延陵柔聲道:“流香,孩子的事情,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朕?”
“陛下,不是臣妾不想說。臣妾知道,陛下曾數次面對喪子之痛,太醫說,剛剛懷孕的時候最不穩定,臣妾怕有什麼閃失,又讓陛下經歷一次這樣的痛苦,只是沒想到……”言至此處,流香語氣突然變狠:“一定是玉丞相借皇后之手所為!”
“此話怎講?”每當出現這樣的事情,延齡只希望與寒潭無關。
“前日,臣妾感覺身子不適,便叫若桐去請太醫來問診。臣妾後來才知道,每次替臣妾看病的連御醫正好在前日被玉丞相派去江南。臣妾本想著,等連太醫回來再看。誰知,昨日皇后說帶著尚藥局的人來為後宮各姐妹檢查身體。當時看完之後,那個太醫只開了個寧神的方子。臣妾只當是這些日子沒休息好,並沒上心,加上這人又是皇后帶來的,料想,皇后在後宮一向寬厚,定不會心生加害之意。哪知兩個時辰前,臣妾服下藥後,腹痛難忍,之後…….之後就……”原本平復的心情,在此刻,又如刀絞一般,流香悲痛之心又起,眼淚卻似已流不出來。延齡心中悲憤不已,但又無可奈何,咬著牙,生生將這心思壓了下去。流香躺在延陵的懷中,感受到延齡輕輕拍打著她的肩頭,像哄小孩一樣安慰著她,心裡慢慢平靜下來,漸漸睡了過去。
延陵腦海中迴響著流香的話,他只知玉丞相要利用寒潭的孩子,卻沒想到,他已狠毒至此。若不先將他除掉,日後,這趙家王朝又怎麼太平。孩子,若有了孩子,他一定會對他們百般愛護,疼愛有加,可是,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他?拂去流香眼角淚珠,起身。開門之際,卻見皇后佇立在門口,一臉的關切。抑制不住的怨氣使他衝上去,狠狠拉住皇后,對豐和道:“去給朕查查昨日尚藥局所有記錄,仔仔細細,一字不差。”拖著皇后就像外走,看秋雁要跟上,低低喚道:“誰都不許跟來!”
寒潭被延陵大步拖著,她著長長的衣衫這樣走起來異常吃力。手腕被延陵握的生疼,可她卻沒有出聲。終於到了雲裳長廊旁的東景園,延陵鬆開手,聲音低沉,沙啞:“手腕疼麼?”
寒潭望著延陵的背影,“沒有陛下的心疼。”
“明知朕會心疼,你為何要這麼做?”
“臣妾知道再說什麼都沒用,可岑妃孩子的事情,臣妾卻是毫不知情。”
“不知情?”延陵猛然轉過身來,藉著月光,寒潭看見他的眼角竟有淚痕,“從朕第一個孩子沒有了,孩子母親雲夫人離世開始;每次你都不知情,可為何,你每次都參與其中?或許你的行為都不在你自己的掌控之下。”言及此處,延齡從無盡的憤怒中感受到了自己心中哪種無奈,自嘲道:“……呵呵……不要說你了,就連朕,都受著你父親的制約。”
宮燈的映照下,隱隱約約能看見東景園的景色,可冬天剛過,這裡哪有什麼景色可言,那景色不過是映在延齡的記憶中罷了。
“朕記得就是在這個東景園,你我定情,早知你我會行至此處,就不該……”延陵的心突然想被紮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說這些傷人傷己,可這麼多年來想愛而不能的心情讓他終究說了出來,“就不該定情。”
“紅燭共君剪影,交杯盡,纏綿飲,此生此世,但付君心。陛下還記得嗎?那時的你我,雖不及此時榮華與榮寵,但卻是彼此真心。這麼多年來,陛下疏遠臣妾,臣妾何曾埋怨過半分。無時不刻不盡心皇后之職。皇后之位看似無尚榮耀,可只不過是虛有其表。有誰會相信,臣妾這個皇后還未曾與陛下圓房?陛下,就算此刻是臣妾的錯,那您告訴臣妾,臣妾之前又是做錯了什麼?”寒潭積壓多年的不解與困惑,心酸與委屈,如同潰堤之壩。
“你沒錯,你錯就錯在,你是玉南燭的女兒。你父親和你說的話,朕早就聽見了。今日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你若要去告訴你父親,那便去!你繼續做你的皇后,但朕,永遠都不會寵幸你!”延陵的這句話更是在自己的心上劃開一道傷口,撒上鹽巴。之前一直未說,只希望給兩人之間留下退路,現在卻是退無可退。甩袖離開,獨留寒潭一人留在原地,任憑寒風洗禮……
“他原來早就知道了……”寒潭目送著延陵,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