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照,鑽過窗欞灑下金黃的影子落在延陵的臉上。落日繼續向西邊移動著,一絲光影喚動了沉睡的人。因受寒氣侵襲而昏迷兩日的他,終於醒了過來。

“陛下,您怎麼樣了?”

“皇后?”延陵一臉疑惑,印象中,他眼前的女子並非皇后,掃視四周。殿中玉案上嫋嫋龍涎香,那晚似真似幻,“朕昏睡了幾日?”

“陛下……”寒潭雙眸含淚,眸下深深黑印向延陵傾訴她多日的擔憂與操勞,“陛下昏迷三日,可知臣妾有多擔心嗎?”

往日的情誼湧上心頭。那年他五歲,父皇五十歲壽宴,他只因和太子哥哥看中了一塊糕點,沒有經過太子哥哥同意,一口吞下,被罰禁食七日。母親早逝,宮中對他無人問津。當他以為自己快要餓死的時候,一個小女孩,扎著可愛的雙髻,錦緞羅裙便知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她偷偷為他帶了些美味的糕點,並告訴他,“我覺得你特別厲害,你居然敢和太子搶東西吃。”延陵沒有說話,讓她以為他只是餓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宮中的地位或許連一些宮人都不如。從此,這個小女孩每隔三天都會偷偷給他送吃的。而他,從來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因為,他害怕自己會說錯什麼。

“我對你這麼好,你都不願意和我說話嗎?”小女孩的驕傲不允許這個小男孩,連個謝謝也不跟她說。

“你到底是誰家的小姐,為何可以在宮中自由出入?”小男孩終於開口了。

“你終於說話了,太好了!我是玉丞相的女兒,每三日就要進宮陪檀溪公主讀書,玩樂。”

回憶到此,延陵突然想到了什麼,“檀溪是誰?”

“陛下怎麼突然問到檀溪公主?她不是當年內亂就不在了嗎?”寒潭不免一驚,葉氏一族的人,多少年來都無人提及,陛下是知道了什麼嗎?

“是嗎?”延陵詫異,那一晚當真是夢?那夢中的女子便是自己的妹妹?小時候他只在盛大的皇室聚會上見過,對她的印象並不深,她又為何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陛下,別想這些了。您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先喝些粥吧!”寒潭端起龍榻旁案上的玉碗,舀起一勺,放在唇邊,試了試溫度,“來,可以吃了。”

延陵看他眼中的關懷,如她所願。

寒潭受寵若驚,止住的眼淚更是洶湧而出。延陵抬手拂去她的淚,“朕已經沒事了,你還哭什麼?”

寒潭握住她臉龐上的手,比起當年,這隻手顯得更加厚實,可靠。是啊!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戰戰兢兢,身份卑微的男孩了,“陛下,這是你我成親之後,第一次這般溫柔待我。”

延陵內心只能一聲苦笑,他從小愛的是她,可最不能給予幸福的也是她。只因他肩負趙家皇室重擔,“皇后今晚陪朕一同用膳吧!”

“當真!”寒潭眼中驚喜之色甚至感染到了延陵,他也許久不曾看到皇后這般開心。如果不是因為冊封當晚他聽到那個秘密,他們會很幸福吧!當晚是寒潭約他雲裳長廊見的,途經錦裳院,卻看見了丞相和寒潭的身影,本來丞相位高權重,甚至凌駕於他之上,陪同自己的女兒來宮中挑選衣料做婚服並無其他,只是,他看見寒潭面色凝重,心下只覺有事,悄然走近,卻從此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你成了皇后之後,要記得為皇室開枝散葉。若皇室人丁凋敝,你不僅皇后之位不保,這大寧只能系在當今皇上一人身上,對我們也沒什麼好處……”

“陛下,玉丞相求見,說是有要事要奏。”豐和在九重帳外朗聲喚道。永安殿是延陵的寢殿,非親信斷然進不來的,而玉丞相,這皇宮,沒有一處是他不能進的吧!

玉丞相的出現再次提醒延陵,不可與寒潭接近,冷著臉道:“皇后,還是回去吧!朕與玉丞相還有要事相商。”

“陛下……”寒潭的心情霎時跌入谷底,“臣妾可以等到陛下與父親…..”

“不必。回去吧!”延陵抽回手,不耐煩的揮了揮,又道:“秋露,給朕更衣。”

秋露穿過帷帳,向寒潭微微施禮,即使內心翻江倒海,寒潭作為皇后的禮數,一樣都不少,抬手之際已拭去眼角的淚珠。延陵別過頭,不去看她,如果不再愛她,或許心裡就不會這樣難受。

“陛下,您這又是何苦?”秋露親眼看著皇上皇后二人從親厚到疏離,她終是不解,因為她看的出來,每三年的選秀,與後宮雨露均霑,不過是皇上的逢場作戲,只有面對皇后時那複雜的眼神,才是有感情的。

“更衣吧!”延陵不想多說什麼,只怪他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