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停下時,天色已晚。趙延陵將自己浸泡在溫水中,享受著作為皇帝的尊榮。

“陛下,雨水清涼,您是至尊皇帝,若是被這雨水弄著涼了,怎向天下百姓……..”

“知道了!無需多言。”趙延陵扯下一旁乾爽的衣衫披在身上,長髮未綰,丟下皇后,自己離開了寢殿。玉寒潭,託孤大臣玉南燭的獨生女。碧露羅上的鳳凰似在嘲笑她這個皇后,連皇上的心都留不住,她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還是做錯了什麼。曾經他們是那樣相愛,而現在他們相敬如賓,充滿了生疏。她只是聽從父親的教誨,時刻提點著皇上要做一個明君。論長相,她自認不輸給那個岑流香;論家世,她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當年的婚事,明明是他向父親提出的,沒有人強迫他。但是,陛下專寵的人,始終都不是自己。拖著拖地淡粉水煙羅紗裙,帶著滿心的沮喪與疑惑,帶著一眾宮人回到她金碧輝煌的玉香宮。

“陛下,是否要去沉香閣找岑貴妃?”豐和一瞅見趙延陵立馬擺手示意,讓那些永安殿外的宮人無需跟來。

趙延陵瞥了一眼豐和,“你也不必跟來,朕只想一個人待會兒。”

“是!”豐和恭恭敬敬應下,每次陛下見完皇后,都會是這個樣子。可是從來都不會對皇后避而不見,只要皇后要見陛下,除了上朝之外,陛下都會丟下手邊的事情,哪怕是在哪個溫柔鄉中,他也一定會去找皇后,這是怎樣的情愫?

“喲!豐公公!想什麼呢?”一個碧色宮裝的少女對著認真思索的豐和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秋露姑姑!你個小妮子,這一天跑都去哪兒了?”豐和和秋露也是一起長大,更同為趙延陵的親信。

“我可沒你這麼好命,天天在宮中閒著。陛下因江南水患,近日食慾不佳,我出去尋訪民間菜譜。順便幫陛下打聽下紫苑仙子的下落。”秋露所說的紫苑仙子,是一位醫術高明救人無數的神秘女子,據說,其亦有著卜算之能力是元一真人的徒弟。但這些都只是傳說,沒有人清楚看清她的樣貌,即使是被她救過的人,只能感覺到她是位談吐如蘭,舉止優雅的美麗女子。

“那你打探到什麼?”豐和不屑道,似篤定她不會有任何收穫。

“看你那看不起我的眼神。告訴你啊!我可是打聽到,那個紫苑仙子最近出現在江南一帶,救治過一些受水患,瘟疫的百姓。我下午一打聽到訊息便讓清洛去江南了。”秋露一臉得意。清洛是御前侍衛,而這個紫苑仙子需要御前侍衛去打探訊息,也可見她的重要性

“先別得意,待清洛能把仙子帶回來才是。”豐和直接說到了關鍵。這幾年,他們也多次獲得過紫苑仙子的行蹤,奈何始終錯失機緣。以至於他們此次截獲訊息也只能先向趙延陵瞞下。

宮燈沿長廊延伸著,乍一看並不清楚這光亮的盡頭有什麼。趙延陵獨自行在長廊上,除了偶爾有巡邏侍衛向他行禮外,他身旁只有絲絲的風聲。初春,褪去冬日的嚴寒讓人以為是寒冬已去。卻在這夜晚,以這冰涼的風嘲笑著看輕它的人。趙延陵輕笑,頭微痛,微溼的髮絲在寒風中,不生病怕是也難。生病的滋味不好受,那那些受水患之災,流離失所的百姓,豈不比他苦上千倍,萬倍。今夜,就讓他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陪他們病一場吧!

“鸜之鵒之,公出辱之。

鸜鵒之羽,公在外野,往饋之馬。

鸜鵒跦跦,公在乾侯,徵褰與襦。

鸜鵒之巢,遠哉遙遙;稠父喪勞,宋父以驕。

鸜鵒鸜鵒,往歌來哭……“

誰在唱歌?趙延陵快步上前,只見一女子,淡綠罩衫下著煙籠梅花白水裙,俏皮雲髻,淡掃蛾眉,身旁宮燈伴著歌聲忽明忽暗。她就這樣倚著假山,一段段優美的旋律從那紅唇中躍出,腮邊兩縷長長的髮絲隨風輕拂過她的面龐,平添幾分甜美可人。唱到“往來歌哭”時,竟有絲絲哽咽。她是誰?為何會這首童謠,這是兒時,他母親教他唱的呀。

頭痛欲裂,叫囂著讓他回殿休息,而他卻抵不住內心的好奇,似被人牽住了腳步,緩緩向前,為她拂去額前碎髮。她眼中滿是愁思,化不開,解不去。這樣心事重重的樣子,顯得那般楚楚可憐,倒想把她擁入懷中,頭痛之感再次襲來。他努力想擺脫頭痛的束縛,只是一晃神,那眼神不在,卻換上一雙靈活輕動的慧黠眸子。幾分稚氣,幾分頑皮。盈盈一握的纖腰和這淡綠的衣衫圖添了幾分生機與希望。

“大哥哥,你還好嗎?”女子柔聲問道。先前那個滿腹愁腸的姑娘與她派若兩人,“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我扶你去那邊長廊裡的亭子裡坐會吧!”

延陵分不清究竟哪個是真實,哪個又是虛幻,奈何腳步有些虛浮,任由她扶著。冬日初離,長廊上的帷帳已被卸去,好在那亭子四周還未拆去,能稍微隔去寒風。延陵剛坐定,便見這位奇怪的女子褪下罩衫,他的自我防備的潛意識已自覺地將此女子歸入後宮某個妄圖飛上枝頭的女子。

好像燒的越來越嚴重了,女子的氣息漸近,一隻冰冷的柔夷拂上他的額頭,一絲清香和那清亮的聲音便是炎熱中的一絲清涼將他的意識喚回現實,“大哥哥,你發燒了。乾孃說發燒這件事可大可小,怎麼辦?怎麼辦?”

延陵這才反應過來她的那件淡綠色的罩衫正披在他的身上。遊走在朝堂的陰謀和後宮爭寵之中,讓他對別人的信任都沒有了。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不覺好笑,一把拉住她冰冷的手,放回自己的額前,女子有些侷促,縮了縮手,卻被緊緊握住,“別動,你的手放在我額前,就很舒服。”

“真的嗎?那我就不動了。”女子天真,純淨的微笑真似退燒靈藥,讓他有所舒緩。延陵點點頭,“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你。”

“我叫檀溪。”

“檀溪?”延陵若有所思一瞬,又道,“你今年多大了?為什麼會在這宮中?”

“我聽乾孃說,我今年十七歲。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宮裡。只知道小的時候,生了場大病,昏迷數日之久,醒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檀溪看著延陵,一動不動的看著。

“你看著我做什麼?”

檀溪又一微笑,“沒什麼,只覺得大哥哥你真好看。”

“你這丫頭。”延陵輕輕一帶,將檀溪帶入懷中,“嫁給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