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欲言又止

琉璃看了琳琅一眼，眼圈有些紅了，順從地接過碗來，一勺一勺地往嘴裡喂。琳琅待她喝完，道：“姐姐領你去一個地方吧！”

這片竹林，白日和晚上看起來是那樣的不同。這會子，夕陽的斜暉淡淡地灑在蔥蘢的竹葉上，微風吹過，竹林特有的馨香就溢滿了肺腔，令人神清氣爽。

“這片竹林你來過嗎？”琳琅輕輕地問。琉璃的心倏忽一緊，她想起自己來這裡向杜蘅拿藥的事，想起那個未成形的胎兒脫離她的體內那巨大的痛苦。

“我沒有來過！我也不知道後宮裡有這麼一片竹林！”琉璃有點焦躁地說。

“這個竹林裡有奇怪的簫聲，晚上的時候會蠱惑娘娘跑過來。”琳琅看著琉璃說。琉璃避開了她的眼光。

琳琅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比你遲到娘娘身邊，那時候，我曾問過你，娘娘為何總是鬱鬱寡歡的樣子，你偷偷地告訴我，娘娘喜歡上了一個人。可問那個人是誰，你又死活不說了。所以，我今天一整天都在猜想，竹林中吹簫的那個神秘人，是不是就是娘娘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解鈴還須繫鈴人，琉璃，你一定知道他是誰的，你忍心看著娘娘每日晚像行屍走肉一般奔波到這方竹林嗎？”琳琅激動地抓住了琉璃的肩。

“我一直以為我家公主已經死去了，可她為何還會來這個地方？”琉璃喃喃自語。果然，梅廿九猜的沒錯，琉璃伴了蘭芷長公主那麼多年，怎麼能感覺不到她身上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可能是有些東西太珍貴，蘭芷長公主捨不得放手。”琳琅輕輕地說。

琉璃一把抱住了琳琅，淚如雨下地道：“當察覺到公主不再是原來的公主，我好恨啊！我曾經發誓要守護公主一生一世的，可是，她怎麼突然就走了呢？而她，那個陌生的女人，借屍還魂到公主的身上，我看到她，竟然只有恨的感覺，即使她對我很好。”

“一開始，我也接受不了，可是後來，我想通了，她既然能附在公主的身體上，應是一種宿緣吧！這可能也是公主願意的。因為，公主一直是怯懦的，而她，敢作敢為，說不定，公主就是想借用這樣一個勇敢的靈魂去做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呢！”琳琅抹著琉璃的眼淚說。

“真的是這樣嗎？”琉璃淚眼朦朧地問。

“嗯，是的！”琳琅鄭重地回答道。

“杜蘅，記住，你欠我家公主一個解釋！”琉璃如是對他說。

他如以往的夜，一支樸素無華的竹簫，一襲慣常穿的布衫，表情裡，看不出悲喜，簫聲裡，亦聽不出任何情緒。本以為，不再見她，把她擱置在內心最隱秘處，便是最好的選擇。可誰知，她卻愛他這樣深刻，深刻到他有點手足無措。

聽琳琅描述蘭兒每夜瘋狂至竹林的情景，他便曉得，她患上了夜遊症。一個人，對某事過於執著，意念太過強烈，便會在睡夢中，不受大腦的控制，僅憑一種超然的直覺，去實現她素日極想實現卻不能實現的事。

蘭兒極想實現的事情，就是看他？杜蘅持簫的手有一絲顫抖，花了好長時間苦心修築的堅固堡壘，突然有了一潰千里的絕望感。她，蘭兒，是他今生的劫，註定逃不脫了。

若她只是尋常的宮婢該多好，那麼現在，他是否就同她在一起琴瑟和鳴，幸福無匹？可是，她不是！她不僅是烏梅長公主，還是赫連寂的妃。

他欠她一個解釋，若是這個解釋給了，他們是否互不相欠，從此，真真正正成了陌路人？

琳琅和琉璃說的沒錯，她真的來了。原來，那夜，不是他的眼睛花了，而是，她就真真實實地站在那裡，聽著他吹簫！

“把這個淫婦給抓起來！”“快點，不要讓那姦夫跑了！”梅廿九在竹林邊緣混沌站定的那一刻過後，身後，便有無數的火把亮起，伴隨著無數宮監的謾罵和侮辱。

杜蘅看著她被繩子五花大綁推搡著走了，他停止了吹奏，面色隱隱發白，眼裡射出幽深暗沉的光芒。

“把紫竹林給我包圍起來！”一個尖銳的聲音叫囂著。杜蘅沒有向黑暗處隱退，反而，向火光明亮處走去。

姦夫淫婦，很快都被帶到赫連寂腳下。他披著一件銀白色的水緞寢衣，領子敞的很開，春光乍洩。一頭烏髮，也自然地披拂下來，很顯然，他是從睡榻上跑下來的。

“杜蘅，是你！”赫連寂看清那跪在地上的男人，冷哼了一聲。

“對！是我！”杜蘅淡然道，彷彿他們之間，只是尋常至極的對話。

赫連寂冷笑一聲，撇過他，走至梅廿九身前。她跪在地上，頭垂著。赫連寂不知哪裡來的火氣，如鷹爪一樣的手，攫住她溫婉細膩的下巴，迫她抬起頭來。

可是，那張臉卻讓他吃了一驚。他原本以為會看到她的驚惶失措或者羞愧難耐，萬沒想到她會是這樣呆滯的表情。一雙眼睛霧濛濛的，彷彿沒有焦距，似乎痴傻了般。

“梅妃！”他喚她，聲音裡帶著焦急。可是，她卻是直直地看著他，神情一如最初，無半分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這樣的事被人發現，梅妃姐姐怕是嚇破了膽！”有人在屏風後面吃吃地笑道。不用說，是那白婕妤無疑了，只有她，才有夜夜伴駕桂離宮的殊榮。

杜蘅朝身後的人兒望去，見她被粗糙的繩索綁的結結實實，不由蹙眉道：“她都這樣了，還怕跑了不成！皇上，你還是派人給她鬆鬆綁吧！”

“瞧瞧，兩人真是情根深種啊！”白蓮若譏諷道。

“杜蘅，你應該記得以前我警告過你什麼！”赫連寂微眯著眼睛，目光陰鷙地道。

“臣當然記得。不過，這次的事還需皇上秉公辦理，微臣並不認識身後這女人，若要憑空給微臣扣上罪名，微臣怕太后娘娘不依！”杜蘅不緩不慢地說。

“很好！太后這張王牌都抬出來了，朕真的是很怕啊！不過杜太醫放心，朕一定會派人徹查此事，您清不清白，講證據才對！”赫連寂冷冷地說。

“那微臣就先謝過皇上了！”杜蘅直起身來，拱了拱手。

“來人，帶杜太醫下去！”赫連寂懶洋洋地下了命令。“皇上，雖然微臣不認識那個女人，可是，她的病症，也只有微臣可以救治，皇上如有需要，微臣很願意為陛下效勞！”杜蘅在被押到門口去的時候，回頭微笑說。

赫連寂早已看出梅廿九很不對勁了。憑她那無法無天的樣子，怎會這樣被駭破了膽！定是有其他的原因才對。

“給梅妃鬆綁，帶她下去休息，再請太醫前來！”赫連寂冷冷地吩咐著身邊人。

“皇上！”白蓮若不滿的大叫。

“白蓮若，若你再敢多言一字，朕會扭斷你的脖子信不信！”赫連寂朝著屏風方向，咬牙切齒地說。屏風後面立馬無聲無息。

太醫院資深太醫前來看過，沉吟半響後，目**光道：“梅妃娘娘似乎是邪魔入侵啊！”琳琅和琉璃昨夜一直潛伏在梅廿九身後，本來是想自家主子見了心中所念之人，可以開啟心結，不要半夜亂跑了。誰知，卻看到紫竹林火光閃閃，兩人被帶走的情景，一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在梅香院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