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星宇睡在簡易的帳逢內,幾乎是一夜沒閤眼。

也不知這帳逢是雲幼安從什麼地方弄來的,雖然從縫隙裡灌進來的風,有著徹骨的冷;只鋪了一層麥杆的地,怎麼躺也不舒服,但離星宇知道:這可是比露宿野外,強了上百倍了!

帳逢很小,所以,離星宇和雲牧治、雲幼安靠得很近。雲幼安睡在帳逢門邊,接著是雲牧治,最裡面的是離星宇。

他竟然落到了這種地步!恍惚間,連離星宇都有些難以置信。這是做夢呢?還是做夢呢?

耳邊傳來雲牧治的呼嚕聲,離星宇扭頭朝他的方向看了看,不得不承認:這是真的!

對了,他想到哪兒啦?

是,剛才琢磨著接近墨子麟的法子,似乎是有了些頭緒。

就是睡在他身邊的這個雲牧治,可以說,是墨子麟的冤家對頭。當初墨子麟為了捉住雲牧治,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其中就有懸賞令:凡是拿住了雲牧治的人,都可以加官進爵,領取高額賞銀。

如果自己以捉住了雲牧治的名義,是不是就可以接近墨子麟呢?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雲牧治是接近墨子麟的必要工具。

問題是:雲牧治不會甘心成為工具,就這麼束手就擒。傻子都知道,他落到墨子麟手裡,是絕對不會有好結果的!

其實雲牧治很好解決,畢竟是文臣,不說手無縛雞之力吧,自己要對付他,那是小菜一碟,跟玩兒似的。

但云牧治的兒子云幼安,卻功夫不弱,自己若是和他糾纏上了,便不能速戰速決,快刀斬亂麻。

這麼一來,要制服雲牧治,必得先解決掉雲幼安才行。

離星宇側耳傾聽了一下,雲幼安的呼吸聲很平穩,顯而易見,他也正在熟睡之中。趁著這個機會,悄悄射過去一枚塗了三步倒的燕子鏢,就可以放倒他啦!

三步倒是一種可以在短時間內致人暈迷的藥物。當初離星宇就是用這種燕子鏢,弄暈了雲幼安,將雲牧治捉了來。

在帳逢內一片黝黑之中,毫無防備的雲幼安中招了。

其實之前他一直很警醒,象貓頭鷹似的,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就怕危險會突然降臨。

離星宇怎麼樣,他毫不擔心;但他想要護衛雲牧治周全。

熬到天快要亮了,雲幼安以為,危險應該解除了。於是,打了個盹。

他根本沒料到,兇險其實來自他身邊的人。

雲幼安悶哼了一聲,接著,便一動不動。

他身旁的雲牧治被這聲悶哼給驚醒了,連忙推了推雲幼安問道:“幼安,你怎麼啦?醒醒。”他以為雲幼安做畺夢了。

但是雲幼安無論雲牧治怎麼推,怎麼搖,仍然一動不動。他嚇著了,翻身坐起,大聲道:“幼安!”

一個冷冽的聲音響起:“不要叫了,他中了我的燕子鏢。燕子鏢上,粹過三步倒,怕是沒命了!就算不死,不睡個一天一宿,是絕不會醒來的!”

是離星宇的聲音。

雲牧治的心咯噔一下,他意識到了什麼,扭頭望向離星宇。

這個時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了,帳逢內有著隱隱的光線,讓雲牧治可以看清離星宇的臉。

那張臉因為塗了一層黑色的特殊汁液,所以早已經不復白如玉,恍若仙的丰姿,反正一絲表情也沒有,冷得象石頭。

雲牧治不愧是隻老狐狸,心念急轉之下,似乎猜到了離星宇的意圖,他不甘心地壓低了聲音說:“我父子二人這樣死心塌地的跟著你,你還想怎麼樣?”

他很後悔,自己沒有先下手為強,結果,後下手就遭了秧。他的兒子,留在世上惟一的兒子云幼安,就這麼沒了嗎?

說不心疼,是假的。雲牧治再怎麼沒有陰狠,也是虎毒不食子。

但是,離星宇若真以為他好欺負,那是這小子打錯了算盤。他並不以為靠著搖尾乞憐,離星宇就會把解藥拿給自己。

所以,昨兒傍晚由雲幼安弄來的吃食裡頭,就特意摻上了某種東西孝敬離星宇。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然的話,讓他拿什麼來換離星宇手上的解藥呢?

離星宇顯然不知道這一點,他冷笑:“我也不瞞你。接下來,我要將你獻給墨子麟。”

雲牧治一聽,肝兒顫了兩顫,這要是落到墨子麟手裡,他怕是會比死了還要難受呢!問題是,墨子麟不是死了嗎?

看著雲牧治目瞪口呆的樣子,離星宇輕蔑地從鼻子眼裡哼了一聲,然後咬牙切齒地說:“這傢伙既是沒死,就讓我來送他見閻王吧!只是,不得不借雲宰相一用!”

雲牧治算是徹底明白了離星宇的盤算:拿自己做筏子,接近墨子麟,然後趁機幹掉他!

不能不說離星宇這個計策用得妙。可是換了誰,也不願成為別人手中的工具,尤其是這工具還沒個好下場!

因此雲牧治煞白著臉,急急地說:“不,你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我不能這麼做?誰能阻止我這麼做呢?”離星宇象聽到笑話似的,用嘲弄的眼神看著雲牧治。

“如果我告訴你,你身上其實也中了我下的毒,離太子還會這麼淡定,這麼不容置疑嗎?”雲牧治也用同樣嘲弄的語氣對著離星宇說。

別以為世上就你聰明,老子我死不要緊,怎麼也要拉著你一塊兒!雲牧治在心裡惡狠狠地說。

聽了雲牧治的話,離星宇的眉毛豎了起來,他伸手唰地打了雲牧治一個耳光,接著反手又是一個,嘴裡怒道:“你這老不死的~然後就聽見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

再看雲牧治,臉腫得象個豬頭似的,紅得發紫,還透著一層亮光。

雲牧治的樣子很狼狽,可他努力站直著自己的身軀,甚至滿不在乎地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還放在眼前仔細地看了一看,這才慢吞吞說:”想到太子殿下你的下場,也將會是那麼的悲慘,我這心裡,就暢快舒服多了!哈哈哈哈哈哈!“

說著,雲牧治爆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大笑,越笑聲音越響,越笑越甘酣暢淋漓,似乎他這輩子都沒遇見過這麼好笑的事情!

把個離星宇氣得七竅生煙,呼呼地直喘粗氣,恨不能當場就把雲牧治打個稀巴爛才好。

可是他知道,雲牧治就是想故意激怒自己,也許他急怒攻心之下,就失手殺了這老匹夫,那麼,這老匹夫就不用受墨子麟的折磨啦!

他不能上這老不死的當!

所以離星宇跨前一步,一下子就點了雲牧治的穴道,令他動彈不得。然後抓著他胸前的衣襟問道:”老不死的,你真給我下了毒?“

離星宇在想,如果雲牧治真給自己下了毒的話,他恐怕是不會交出解藥的。因為雲牧治肯定明白,無論他交不交出解藥,他都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死路一條。

這麼說,自己中的這毒,是別想解了!

他的心裡,除了冷和淒涼,再也找不出第二種情緒。

雲牧治則幸災樂禍地說:”不錯。無論你怎麼威逼我,或是嚴刑拷打,我都絕不會告訴你解毒之法。有人陪著我一起死,總比我孤零零一個好啊!嚯嚯嚯嚯嚯嚯~“

看著雲牧治那張笑得跟包子一樣的臉,離星宇強忍住自己給他一拳的衝動,啪地點住了雲牧治的啞穴,以及他的另一個穴位。

就見雲牧治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臉上和眼睛裡露出極度痛苦,生不如死的神情來。

”笑啊!你怎麼不笑啦?“離星宇唇邊露出一抹微笑,輕言細語地說:”味道如何?全身上下彷彿被成千上萬只螞蟻齧啃的滋味不錯吧?會不會讓你覺得很有快感呢?“

”聽好了,老匹夫!不管你對我做了什麼,都無法阻止我弄死墨子麟的決心,哪怕要搭上我自己的性命!“離星宇墨曜石的眸子裡,是堅定不移的光芒。

雲牧治的嘴裡發出唔唔唔的聲音,顯見得難受到了極點。最後,承受不了這種痛苦的他,兩眼反插,呃的一聲,暈了過去。

離星宇收斂了唇邊的笑,神色重新變得冷而厲,他踹了雲牧治一腳,便提溜著這個老傢伙的胳膊,拽著他出了帳逢,向自己的馬匹大步流星地走去。

現在,離星宇知道,他已經沒有了退路。那麼,他就更不能放過墨子麟了!

呵呵,墨子麟啊墨子麟,你就算打敗了我又怎麼樣呢?你仍然無法讓我臣服於你,你仍然無法凌駕於我之上。就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如願的!不光我死,就連你,我也不會讓你活著!

如果真想鬥下去,那麼,就讓我們一起把地獄攪個天翻地覆吧!看看到底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騎在馬上的離星宇想到這兒,不由自主地在唇邊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冷酷笑容。而云牧治,則被他象個口袋似的,橫放在馬鞍之前。

他用馬刺踢了馬兒一下,嘴裡大聲吆喝道:”駕!“腦海裡不知怎麼,跳出那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