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東漓的軍隊就駐紮在城外,虎視眈眈的盯著滄州城。雙方兵力相當,然而差別就在於東漓對北辰瞭如指掌,反之卻一無所知。

伴著夜色平樂正在向東漓營帳慢慢靠近。依著柳乘風的計劃,本可換上東漓兵的盔甲然後再潛入安子懷的營帳,但現在換成了平樂,平樂身材比一般男子矮小一眼便會被認出。

東漓軍今夜會押解一批舞姬到營中,只能將平樂化裝混入其中。這個方法是極為冒險的,平樂的任務就是引起安子懷的興趣,使他將自己留在身邊伺候,否者將會淪為軍妓。

一路上並未嚴加盤查,畢竟在這軍營裡女人可是罕有的物品,一同的舞姬大約二三十人,都是從各個秦樓楚館裡蒐羅的,還有一些是因被家中牽連來的閨閣小姐。

想必是知道了接下來要面臨的將是什麼,全都掩面低泣。

“哭什麼哭,嚎喪呢?能伺候爺們是你們上輩子的福分,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還想入宮當娘娘不成!?”說話間一條長鞭甩在她們身上。

哭泣的女子們全都驚嚇的躲閃著,那個押解的官兵像是還不解氣,揚起手中的長鞭準備再次揮下。

就在長鞭即將落在身旁女子臉上時,平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鞭子抓在了手中。

那名官兵沒想到自己的鞭子會被截住,心裡除了不悅之外還有一絲驚恐,眼前的女子估計身懷武功,若是現在發難自己不一定是她的對手,到時候還丟了臉面。

“這位官爺,姑娘們都是送來為將軍們尋開心的,若是花了臉惹得將軍不高興就不好了,您說是吧?”一臉諂媚的說著。

“罷了,你們安分些。”說完便走開了。

見那人走遠,平樂將身旁摔倒在地的女子扶了起來:“既然到了這,便好好想想如何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那女子沒想到平樂會對她說這番話,愣了愣神,剛準備道謝發現平樂已經走在了隊伍的前方。

東漓營帳。

平樂戴上早已備好的面紗準備進入營帳,突然門口的守衛將她攔下命令她摘下。

“軍爺,奴婢臉上有胎記,怕嚇到將軍所有戴上面紗。”平樂倒也不怕摘下面紗,只是不想在人前展示過多,為了方便日後的行動。

“摘下面紗。”重複著之前的話,這次是帶著不容反駁的語氣。

見已無回還的餘地,剛準備伸手摘下。卻不知從那兒冒出了一個武將,對那侍衛怒罵道:“都在這兒站著幹嘛,還不快進去。若是讓將軍等久了小心你們的腦袋。”

“進去吧。”那名侍衛便未作阻撓。

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看上位之人,站在下面等候著命令,空氣彷彿結了冰一般。平樂的心跳得很快,手心也微微出汗,拼命壓抑著自己的緊張。一雙金線靴停在她的面前,站了一會兒也未做聲。

“開始吧。”磁性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一旁的樂師開始彈奏著曲子,曲風雖悠揚綿長,清脆悅耳,但卻遠比不上北辰宮中的樂師。

平樂不善舞,但是為了討君亦安的歡心苦練了數月,這曲“霓裳舞”早已爛熟於心。“霓裳舞”出自宮廷,這舞講究的是氣勢,而市井歌姬都講究妖嬈嫵媚,所以一般市井之中很少有人習得。

平樂還有些慶幸這曲正好是她習得的,若換了別的秦樓楚館的曲調估計只能濫竽充數了。身邊的人漸漸有些跟不上,然後退到了一邊。

營帳中成了平樂一個人的獨舞,輕步曼舞像燕子伏巢,急飛高翔像雀鳥夜驚,長袖飄揚讓人如痴如醉。風吹動了面紗,美麗的臉龐若隱若現,彷彿水中月鏡中花使人總覺不那麼真實。

一曲舞畢,並沒有如意料之中的被安子懷留下。他也未留下任何一個舞姬,或許他根本是不好女色。

她們將要被送去別的營帳裡供人挑選,淪為軍妓。平樂不禁有些氣餒,腦子裡拼命想著逃脫的辦法。

就在一堆色令智昏的人準備扯下她面紗之時,那隻手被人劫住了。

“將軍。”營帳裡的人紛紛跪下。

“這個女人以後就留在我帳中伺候。”將趴在地上的平樂抱起轉身離開,留下一堆吃驚的將士。

平樂開始打量著眼前這位安將軍,他帶著一面鐵質的面具,體型與君亦安十分相似。給她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他渾身透著的一股寒氣,是君亦安沒有的。

一路上兩人都未開口,到了安子懷的營帳中將她放了下來。平樂鬼使神差的伸手想起揭開那層面具,她想知道面具下是不是那個自己熟悉的人。

“你想死嗎?”冰冷的聲音嚇得平樂將手縮了回去。

“以後你就在這賬中,若出了這裡本將可不能保證你會不會發生剛才的事情。”軍營中的女人就等於老虎嘴邊的肉,估計吃得連骨頭不剩。

“是。”話音剛落便聽見他的腳步聲遠去。

平樂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她開始仔細打量著這件營帳,裡面很寬敞,東西很少,最大的估計就是那張臥榻,還有一張木桌,別的不過一些雜物。在簡陋的軍營之中這算得上是應有盡有了。

平樂東翻西看的,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時間慢慢過去,一直緊繃的神經放鬆而下來,接著睏意席捲而來,失去了意識。

還未睜開眼,感覺手中有什麼東西,軟軟的,很溫暖。

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冰冷的面具,一雙清明的眸看著她,嚇得平樂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原來剛剛抓著的是安子懷的手,平樂條件反射的將他的手拋開,將手順勢藏在身後。

“剛才還抓著本將的手不放,現在又開始嫌棄起來了?”他也不生氣,看平樂的樣子覺得甚是有趣。

“將軍恕罪。”平樂感覺從臥榻上爬起來跪著認錯。

“你叫什麼名字?”安子懷也未叫她起身,語氣不溫不怒。

“我.....奴婢琯玉。”自稱奴婢對於平樂還說還不是很習慣,險些答錯。

“外邊兒都說本將不近女色,卻不知第一個上本將這臥榻的竟是一個如此醜陋的女人。”安子懷手裡拿著平樂的面紗,應該是剛剛睡著時被他摘下的。

“奴婢自知粗鄙不堪,還請將軍歸還面紗,免得汙了將軍的眼。”她臉上有半邊紅印甚是嚇人,這是柳乘風找人用藥刻意毀去,等她回去時服用解藥便可恢復。

“美麗的容貌到處可尋,有趣的靈魂卻是萬里挑一。你若不是這印記倒還是有幾分姿色的。”他將絲巾還給了平樂。

若不是這印記,倒是像極了她...

“將軍說笑了。”平樂在心裡暗罵,好歹她的容貌也是享譽長安城的,什麼叫還有幾分姿色。

“伺候本將軍沐浴吧。”安子懷已經抬起手等著平樂為他寬衣。

平樂始料未及的呆在原地,沐浴?營帳內只用了屏風隔開,形成了一個小房間,隱隱約約看得清人影。

但現在處於劣勢,自己作為一個奴才,伺候洗漱寬衣這種事情也是理所應當。

“是。”平樂從臥榻起身。

一股熟悉的味道從他的身上傳來,是一種熟悉的味道。很淡,很淡,淡到不仔細根本就發現不出。這種香味她以前在君亦安身上總是傳來若隱若現的香味,可安子懷身上卻並未攜帶任何香包。

只有摘下這張面具才能確定,他是否就是君亦安,眼睛一轉便心生一計。

“將軍,好了。”將衣物整理好放在一旁。

“退下吧。”徑自向屏風裡走去。

“是。”平樂唯唯諾諾的退出了營帳。

隔了一盞茶的功夫,平樂提著一桶水,吃力的向安子懷的營帳走去。

“將軍,奴婢來為您添熱水。”還未等到裡面的回覆便硬生生的闖了進去。

接下來,平樂看到的便是半身赤裸在外的安子懷,那並不是記憶中的那張臉,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子,很顯然他不是君亦安。

這張臉十分妖嬈撩人,是一張比女人還美的臉,烏黑的頭髮溼漉漉的垂在頸後,袒露著的胸膛,再加上絕美的容顏,簡直讓人看了浮想聯翩。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這幅景色只覺得臉頰發燙,想來自己一直還自詡美貌,今日卻感覺這麼個男人都快將自己比下去了,帶著幾分懊惱的低下了頭去。

“不是添熱水嗎?還站在那兒幹嘛。”摘下面具後彷彿沒了之前的冷冽之氣,平樂趕緊將桶提起往裡添水,一心想著趕緊離開力道也大了些。

既然已經確定不是君亦安,接下來就只有一心收集情報了。

水花濺得到處都是,將平樂的裙襬也打溼了,此事也顧不得許多,快步準備逃走。

“站住。”性感的嘴唇裡吐出冰冷的兩個字。

“將軍還有什麼吩咐?”平樂緩緩轉過身,安子懷已經起身,隨便披了件外衣站在離她不足一步的地方。

“佔了便宜就想跑?”一臉狡邪的笑意,眼睛微微眯起,彷彿會勾人一般。

“奴婢該死。”平樂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著以前宮裡的婢子動不動就會說這句,便也學著樣兒。

平樂不喜歡人下跪,也不喜歡罰他們,所以就算有什麼不如意也不會喜形於色。就連別人背地笑話她不過空有個‘公主’的稱號,平樂也懶得與她們理論。

“今日本將摘了你面紗,方才你亦看了本將的容貌,這便是扯平了。但你盯著本將沐浴這麼久是否也應還回來?”

話音剛落,只覺得腳下騰空,安子懷直接便將平樂拎起來扔進了水裡。

平樂嗆了幾口水,掙扎著從水裡爬出來,全身已經溼透,薄薄的裙子貼在身上,連肚兜和褻褲都印了出來,嚇得連忙又躲進水中。

“這樣便算公平了。”他的笑聲很大,從來冷冰冰的安將軍今日卻和一名舞姬調笑。

平樂恨恨的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她第一次用別人洗過的水沐浴,儘管那是一個美麗的人,同時也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