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學堂放假,羅四郎從學堂回家,至從羅四郎考上童生後,就去了鎮上的學堂唸書,學堂離家遠了,也不用每日回家,學堂有專門供學子隹宿的廂房,只需要每月教一定的住房費用即可,而學堂也每月放一天假,讓學子可以回家,與家人團聚。
羅四郎剛走進自家院門,劉氏就從屋裡一路小跑著迎了出來,拉著羅四郎的手噓寒問暖,殷殷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四郎啊,你可回來了,可想死為娘了,路上累不累,有沒有出汗,可別把衣裳汗溼了,一會兒該著涼了。”伸手摸了摸羅四郎的後背:“好像溼了點,還是進屋換一身,千萬彆著涼才好。”推著羅四郎就進屋去。
羅四郎覺得劉氏有些大驚小怪,又坳不過她,只得有些不情不願的進屋換了身衣服。
“五娘,五娘,在做什麼呀!”劉氏衝著堂屋外大聲喚道。
“哎,娘,我將雞圈掃掃,叫我什麼事啊?”羅五娘一天干不少活,忙得團團轉。
“你這沒眼色的死丫頭,沒見你四哥回來了嗎?還不快去拿幾個雞蛋,給你四哥煮一碗荷包蛋來,走了這遠的路,肚子早該餓了,快去,快去,動作快點。”
“哎,我這就去。”羅五娘撇撇嘴,應了一聲,放下手裡的掃把,進了廚房。
荷包蛋做得很快,不用一刻鐘就做好了,羅五娘端了熱氣騰騰的碗進了堂屋,羅四郎正坐在桌邊等著,於是將碗放到羅四郎面前。
羅四郎清俊的臉龐帶著一絲嫌惡,伸手指了指她:“臭丫頭,你剛剛掃雞圈了,那手洗乾淨沒有?”劉氏在家裡總是罵幾個女兒,只捧著兒子,所以讓羅四郎了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對幾個姐妹也不甚友愛,甚至有時候是將姐妹當成丫頭來使喚。
羅五娘一聽他這話就有氣,一天累死累活,忙裡心外的,還要侍候他這少爺,並且這少爺還嫌她侍候得不好,可是有氣也沒不敢衝羅四郎發,只得忍氣吞聲道:“四哥要是嫌不乾淨,那這荷包蛋就給我吃吧,老實說,荷包蛋我可是很久都沒吃過了,正饞著哩。”她確實好久沒吃過荷包蛋了,偷吃雞蛋時,怕被發現,那也是弄成最簡單的白雞蛋煮了吃。
“想得倒美,這是給我煮的東西,沒有你的份。”抓起筷子,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羅五娘鄙視的在心裡輕哼了一聲,這人可真是一點也不討人喜歡,又要嫌棄別人做得不乾淨,他又能吃得那麼香。
劉氏從屋裡出來,手上拿著一個油紙包,衝羅四郎笑咪咪的說道:“四郎啊,知道你今天要回來,昨兒我就讓人帶了些糕點回來,快嚐嚐可喜歡吃。”劉氏開啟紙包,幾塊白生生,粉的糕點發出誘人面點香。
羅五娘看著那糕點,嚥了咽口水。
劉氏瞧見了,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四哥剛換下來的衣服,你拿去洗一洗,可仔細些,洗破了我饒不了你。”
羅五娘也不跟劉氏分辨,拿了衣服就去井臺打水,只有一件衣服,就不用特意跑去河邊洗了。
劉氏在羅四郎的旁邊坐下,對羅四郎說道:“一個月都沒見到你了,瞧你都瘦了,一會兒我叫五娘去殺只雞燉上,給你好好補補。”
“娘,我哪裡瘦了?每次回家來,你都說我瘦了。”話語裡有些報怨,隨即又笑嘻嘻的說道:“燉雞好,我好久沒吃雞肉了,想起來就饞,還是娘疼我。”羅四郎雖然不愛聽劉氏嘮叨,但聽說殺雞吃,還是很高興。學堂裡的飯食也沒甚油水,吃起來清湯寡味,劉氏給的零花錢,也只夠下二次館子。
“你在學堂裡又沒什麼好吃的,這一個月難得回一趟家,我還不給做點好吃的,娘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不疼你還疼誰去,唉。。。。。。。”劉氏話鋒一轉,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你今年都十九歲了,別人家像你這麼大的孩子早就成親了,動作快的連孫子都有了,我們家就你這麼一個獨苗,還指望著你傳宗接帶,你這到底還要拖到多久才能成親哦。”羅四郎的親事就是劉氏的一塊心病,一番話說得是唉聲嘆氣。
“娘,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麼,先生說了,我今年要是考上秀才,先生就把他的女兒許配給我,到時候可不是雙喜臨門。“羅四郎得意的說道。
羅四郎這人有幾分小聰明,在學堂裡上學的,他不算學得最好的學生,可是他的那份聰明勁算得上是頭一份,只是聰明人都有一個缺點,那就是總想走捷徑,不肯腳踏實地的好好用功。
“你話是這樣說,若是你運氣不好,沒考上秀才,那這親事不也沒了,到你考完試,就快二十歲了,若是再落第,親事就跟難說,我這當孃的當然是希望你能考上的,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劉氏在某些時候,頭腦還是很精明的。
羅四郎有此猶豫的說道:“先生說,以我的才學,考秀才一準能過的,娘你是不是多慮了,再說先生家境殷實,在學業上對我也頗有助益,若是能成,這絕對是一門好親。”
“娘當然知道這是一門好親,只是。。。。。。算了,還是聽我兒的,你娘我也沒什麼見識,你就當聽聽閒話好了。”劉氏雖然有些擔心,怕羅四郎考不上,但也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
“你這一路回來,也累了,回你屋去歇著,娘不跟你說閒話了,還有活幹哩。”
“嗯,好,是有些累了!”羅四郎錘了錘走得有些的大腿。雖然也是農家出身,但是羅四郎卻是從來沒幹過農活的,標準的書生體質,走幾步路都累得慌。
劉氏從堂屋走出來,看見在井臺邊洗衣服的羅五娘喚道:“你洗完衣服,就去逮只雞給殺了,料理乾淨了,就放灶上給你哥燉上,你四哥讀收辛苦,得好好補補。
“家裡的雞不是都留著下蛋賣錢的麼?現在正是下蛋多的時候,這個時候殺了,多可惜啊!你不是買了豬肉回來的麼?要不燉點豬肉給四哥吃?”家裡的雞鴨都是羅五娘一個人養的,這個時候讓她殺了,有點捨不得。
劉氏聽完她的話,闢頭就罵:“你哪兒來那麼多廢話啊!養那麼多隻雞,就殺一隻,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再說了,豬肉哪有雞肉補人,你四哥就愛吃雞肉,別給我磨蹭,一會兒趕緊給我殺雞去。”劉氏放下了話,狠狠瞪了羅五娘一眼,才開啟院門走了出去。
羅五娘知道勸劉氏沒用,可總得試試不是,見劉氏這般說,雖然心裡覺得可惜了,但也沒辦法,只得去逮雞來殺。
逮著雞後,就將菜刀在雞脖子上抹了一刀,拿碗接了雞血,放到一邊,將鍋裡的熱水舀來倒在木盆裡,將己經死掉的雞放在熱水裡浸泡,熱水燙了幾分鐘,就翻過一面來,就著熱水,將溼露露的雞毛拔了下來,被熱水燙過的雞毛,輕輕一拔就掉,幾分鐘時間,雞毛就被拔得乾乾淨淨。
雞毛清理乾淨後,又用刀將雞從中間切開,將內臟掏出來,清理乾淨,內臟也是可以做菜吃的,不能浪費。
羅五娘將雞肉切成一塊一塊的,放進鍋裡添了些水進去,將柴禾燒上,細火慢慢煲,想了想一隻雞也沒多少肉,煲好後肯定不夠吃,於是將幾根前幾天在山裡挖回來的山藥洗洗了,將皮削掉,切成一斷一斷的放進鍋裡一起煲,拿起勺子將鍋內撓拌了一下,再將鍋蓋子給蓋上,這麼一大鍋山藥煲雞,夠他們一家子吃了吧,哼,羅四郎一個人也吃不掉這麼一大鍋。
只要有羅四郎在家,家裡的飯食做得都比平時好上許多,羅五娘將劉氏捨不得吃,一直收藏著的細白米拿出來,洗汗淨,放進鍋裡蒸上,做香噴噴的白米飯吃,再將豬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準備做紅燒肉吃,再洗乾淨幾條小黃瓜,切成段,涼拌了好下飯,二葷一素,還有白米飯吃,真是豐盛的一餐啊。
飯菜做得差不多了,劉氏才晃著身子進了廚房,聞著廚房濃濃的雞味,劉氏露滿意的表情,眉目舒朗,幾步走到灶臺前,將燉雞的那個鍋蓋揭開,看著滿滿一鍋山藥煲雞,劉氏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將鍋蓋往灶臺上重重一放:“你這死丫著,讓你燉雞,你就放一大鍋東西去燉,這燉出來的東西,還能有什麼營養?明知道殺雞是為了給你四哥補身子用的,我看你這死丫頭片子就是故意的。”劉氏氣得順手提了一根棍子在手上,就想打人。
羅五娘見劉氏真急了,眼急手快的拉住劉氏:“娘,娘,你別急啊,你聽我說,聽我說。”
“你這死丫頭,還有什麼好說的,看我是慣得你無法無天了,連我都不放在眼裡,今天我非揭你一層皮下來不可。”劉氏拿著棍子的手就要飛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羅五娘飛快的躲了一下,劉氏一棍下去,沒打著人,心裡更添惱怒。
羅五娘見情況不對,跑出廚房就向院子裡走去,剛好遇見羅三牛從外面回來,一把拉住羅三牛:“爹,爹,娘要打我。”話還沒說完,劉氏就氣沖沖的提著棍子追來。
羅三牛小時候也是一大家子人在一起住,那時候他二嬸過門幾年都沒生孩子,見了他們一群皮小子,心裡就不痛快,時常背地裡揍他們出氣,那時候羅三牛小,被揍得最慘,心裡也留下了陰影,最見不得女人打孩子,所以劉氏這些年,不待見幾個女兒,也不敢動手打人。
此時見劉氏這般模樣,心裡不滿,喝道:“這是幹什麼?大中午的,不在廚房好好做飯,這是鬧什麼鬧?”
“這哪裡我在鬧呀!”劉氏怒氣匆匆的說道:“你也不問問這死丫頭,幹了什麼好事。”
羅五娘委委屈屈的說道:“娘,我要跟你解釋,你聽都不聽,就提了棍子要打我,我哪還敢再多說啊。”
“到底怎麼回事?好好說清楚,沒事惹你娘生氣,看我也不饒你。”
羅五娘低著頭,故作囁嚅的說道:“娘今天叫我殺了一隻雞,說是要給四哥被身子,我就想著爹最近身子也不太好,總在說腰疼,我也想讓爹也補補,可是一隻雞才二斤多重,去了雞毛內臟,剩下的也沒有多少了,到時候給四哥吃了,也沒有給爹吃的了,所以我就加了些山藥進去一起燉,到時候四哥有得吃,爹也有得吃了,結果娘回來看見了,就有些不高興,說是山藥燉了雞,營養就分得少了,四哥就被不到了,所以娘才要追著我打。”羅五娘越說越委屈的模樣,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盯著羅三牛。
羅三牛看著就有些心疼,雖然他疼兒子,可這也是自己的女兒啊,再說女兒也沒有錯,女兒也是心疼他這個爹,想到這兒,羅三牛更不滿的看了劉氏一眼,女兒都知道心疼他這個做爹的,可是做妻子的卻不關心他這個做丈夫的,雖然他不在乎這點吃食,可是做妻子的這態度,是全然沒將他放在心裡,這樣可不行。
羅三牛有些生氣的說道:“這事五娘沒做錯,倒是你,這麼一點事,就值得你大驚小怪的做什麼?你是對五娘不滿,還是對我不滿?“說到最後,臉越來越黑,聲音也越發顯得嚴厲。
羅三牛這人是出了句的脾氣好,在家裡從來不發火,劉氏見他脾氣好,在家裡得寸進尺對他總是呼來喝去的,今天突然見他發火,頓時愣住了,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這。。。這。。。我哪裡會對你不滿,我。。。是五娘這丫頭,犯了錯,我教訓教訓她,你。。。你。。。怎麼衝我發火來著。“劉氏被羅三牛黑臉的兇樣嚇得說話都吞吞吐吐的。
“我都說了,這事五娘沒做錯,你怎麼還要教訓五娘,我看你是沒把我放在眼裡,我說的話全當耳旁風。“羅三牛有些借題發揮的說道。
“沒有,沒有,我錯了,我錯了,五娘沒做錯,我不教訓她了,你別生氣,別生氣。”劉氏故意抬頭望了望天,掏出懷裡的汗巾,強裝個笑模樣出來,對羅三牛溫言細語:“瞧這日頭毒的,快回屋裡去歇歇吧,你這滿頭的汗,我給你擦擦。”掂著腳尖,伸長了手,給羅三牛將額頭的汗擦去。又挽著他的手臂,將他拉著往堂屋走:“快進屋,快進屋,這日頭曬人,熱著啦,回屋扇扇,涼快涼快。”劉氏被羅三牛強硬的態度嚇著了,怕他真的生氣了,連忙小心討好。
原來也只是一隻紙老虎啊。羅五娘衝劉氏的背影撇了撇嘴,轉身回廚房繼續忙活。沒多大會功夫,飯菜就做好了。
羅五娘將飯菜搬上了桌,因為有了之前的鬧劇,劉氏也敢再象平時那樣嘮叨,所以羅五娘這餐飯吃得無比舒暢,就是劉氏偶爾瞪過來的眼神,羅五娘也直接無視掉。
羅四郎並未發覺餐床上的異樣,如平常一般,大少爺一樣的用飯,一會兒要羅五娘裝湯,一會兒讓羅五娘給裝飯,侍候著羅四郎這大少爺,羅五娘覺得也沒什麼,只要劉氏不限制飯量,讓她能美美的填飽肚子,她就覺得很滿足了。
羅三牛接過羅五娘盛過來的一碗湯,雪白的湯水上面飄散著油珠,徐徐上升的熱氣散發出濃郁的雞,忍不住連喝了二口,油而不膩,夾雜著山藥的清香,這美妙的滋味真是難以形容。狼吞虎嚥,幾口將碗裡的湯給喝完,放下碗看了眼羅五娘,要不是這個女兒,這碗湯還喝不上,忍不住嘆了口氣,從今年開始,身體就大不如前,從年初開始,腰疼的毛病就犯了二三次了,眼神瞄向劉氏,女兒都知道給補補身子,這個做妻子的怎麼就無動於衷。
羅三牛覺得自己的妻子不關心自己,看向她的目光也沒有往日那般柔和。
劉氏對羅四郎的過度關心,引發了羅三牛的不滿,導致很長一段時間,劉氏都在看著羅三牛的臉色過日子,羅五娘卻省心了不少,劉氏自顧不暇,讓羅五娘很是逍遙了幾天。
012